许是没料到她会插手这件事,方云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一直没有抬头的姜西西也抬起头来,从被打得凌乱的发丝间的缝隙安静地窥视着一切。
“那你要如何?”方云眸中原本闪烁着的眼泪渐渐敛去,又转动起佛珠来。
姜锡娇看着她:“我要和西西一起住,可以不可以?”
若真如他们所说,这件事便对方云有利,可以阻断姜尚书与姜西西的关系,可她显然并没有高兴的情绪,从主座上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姜锡娇走来。
姜锡娇有些紧张,毕竟是寄人篱下,方云对她的客气自然是有限的。
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出现在眼前,并不慈爱的手已经覆上了姜锡娇的脸。
她的手指很瘦削,薄薄的一层皮肉覆在骨头上面,遮不住硌人的触感。
姜锡娇的脸很柔软,让她的手指绵软地陷了进去,冰凉的温度惹得她睫羽轻颤,极大极亮的目光却依旧坚定地注视着方云。
“你管这狐媚子做什么?”方云冷嗤一声,“娇娇,我们娘儿俩才是一样的。”
“你那夫婿李迟殷与这贱妇也有一段情,那时候寻死觅活地与她共赴huáng泉,还要皇上下旨赐婚……娇娇,你与她共情什么?”
赐婚。
李迟殷。
共赴huáng泉。
姜锡娇彻底凌乱了,脑袋里只剩下一团浆糊。
原本按照圣旨,李迟殷是要娶姜家大小姐的,也便是姜西西……从前,还有一段共赴huáng泉的爱情故事吗?
若姜西西是姜尚书的情人,所以姜尚书便从乡下将姜锡娇接过来,钻圣旨的漏洞让她替嫁过去……好像也说得通。
方云深知嫉妒会叫女人发狂,特别是对感情还很朦胧的姜锡娇来说,卷入这场三角恋,一定会对情敌多少抱有恶意。
姜锡娇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儿才问:“迟殷哥也有帮助西西了吗?”
“是,他豁出性命去帮,才害你陷入替嫁这桩事情,与那废人有关联!”
“喔……”姜锡娇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那样就好了,我很相信迟殷哥的,我也要帮助西西,要跟西西一起住。”
方云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方嬢嬢。”姜锡娇将方云的手拿下来,仔细地放好,而后转身去拉起姜西西,“希望可以早一点查清楚这件事情。”
说着,她便带着姜西西离开。
两人相互扶持着,感受到脊背上方云那道刺一般的目光,竟是都能察觉到对方在微微颤抖。
姜锡娇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喉间微微发苦,还是qiáng撑着低声与她说了一句:“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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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那日公开站队惹怒了方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她赶出去了,尽管姜西西依旧什么话都不肯说,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
姜家竟是安排了姜锡娇与苏家的大公子苏城约会。
姜锡娇自是没有回绝的余地,一大早便被马车托运去了京城最大的茶馆修竹楼,还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揣了本医书带去。
听闻南国与西肆国一战,西肆国又败了,是以京城也有许多西肆国都俘虏在。
他们所到之处,似乎连影子都是脏的,总有人捂着口鼻很嫌恶的模样。
姜锡娇在窗户边上,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西肆国的人那样讨厌,也不明白西肆国为什么不反抗,只是低垂着脑袋,捂着与众不同的鼻子和眼睛。
等回神的时候,医书的书页已经不小心被搞皱了,姜锡娇才发觉她看着那样的画面很有几分生气的情绪。
苏城恰是这时候进来的。
便见沉静的女孩子浸在温软细碎的阳光里,好像在看书,又好像不是,红润稚气的脸上带着蓬勃向上的少年意气。
倒很像很久以前的李迟殷。
第17章17.官兵
李迟殷变成废人以后,脸上很少看见这样的锋芒与意气了,在高中状元时打马游街,正是沐浴在阳光下让人无法bī视,见一眼便会自惭形秽。
后来发生那件变故以后就不了,盛京城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脚,李迟殷也像磨圆了脾气,废掉了。
原本苏城是要说点什么刺人的狠话,仿佛这样就能增加他的颜面,可是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他一瘸一拐地进来,倒显得有些láng狈局促。
原以为姜锡娇会与他一般想法,甩些脸子为尴尬的局面添一把火,然而她却是很周到地抿了一口茶,挪了挪书让出了对面的位置:“请坐。”
她在公堂之上攥着李迟殷的衣袖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一个人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举止礼仪甚至挑不出一丝错来,勾金丝的海棠襦裙勾勒出身段,俨然是个教养的很好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