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点细细的香气,证明这并不是一个梦,姜锡娇是确确实实来过的。
李迟殷完全靠在了椅背上,吃力地攥着扶手,指尖微微泛白。
毒素在身体中翻滚,像是有把利剑从喉咙里剪下去,开肠破肚。
他蓦地皱眉,掩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帕子一点点被血浸透。
也就这几天了。
李迟殷微微仰头,静静地等疼痛散去,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点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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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别以后倒是还见过一面,只是也是匆匆的。
姜锡娇去尘山后倒是很有成效,与神医一起研究冬蛇的蛇毒,很快便寄来一张药方。
只是服用第二张药方时,李迟殷的情况很不好。
没几日,李家备好了棺材,连办丧事用的白幡都挂上了。
是太上皇派人将姜锡娇请来问责的,神医不得不放人下山一趟。
姜锡娇替他把脉,有些低烧,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收拾东西要走了。
chuáng上的男子因着病态,此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松软的雪做的漂亮的雕塑,俊秀英气的脸平白多了几分温柔。
潋滟的桃花眼轻轻睁开一些,李迟殷以为是在梦里,脑子里有些混沌不清。
他伸出gān净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缠上了姜锡娇的食指,将她轻轻勾住。
尽管很喜欢与人接触,姜锡娇还是生出了不自在,下意识要躲。
可是手上的力道轻轻的,李迟殷有些可怜。
她苍白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点对于患者的悲悯,耐心地等待他说话。
“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药。”他的嗓音有些gān哑,语调像是在邀功的小孩子。
为了方便让他牵着,她调整了一下位置,却是牵扯了手腕上的伤口,有些疼。
姜锡娇很轻地皱了下眉,稚气的杏眸随着心跳的伴奏一眨一眨的:“好,那你要继续乖乖地吃药,病才会好的喔。”
她不明白李迟殷为什么这样热络了起来,小小的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是欢喜伴着酸疼,于是又怯生生地将手指抽回来。
“再陪我坐一会儿……”他的声音懒懒的,很自然将她的手指覆在唇上亲吻了一下,带着点祈求意味。
指尖因着温软的触感而战栗,脊背都是苏麻的。
姜锡娇脸上本能地一阵阵发烫,红得像是西红柿,可是脑袋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李迟殷不曾与她这样亲密过的。
因着李迟殷的洁癖,二人从未有过肢体接触,必要时也是以折扇点一点她的肩,最亲昵时也是姜锡娇耍赖悄悄地牵着他的衣角。
分明证据一桩桩就摆在眼前,可她那时候却蠢蠢地以为李迟殷是喜欢她的。
一阵熟悉的难堪漫上心头,姜锡娇将手指收回来,大力地拿帕子擦了擦,抹掉那奇异的感觉。
她不会对着病人发脾气,只是温好的声音带了点疏离:“李迟殷,我是姜锡娇。”
对上那双迷茫的桃花眼,她耐心地解释:“你应当是因为生病,把我认错当成梦里的神女了,对不对?可是我不是你喜欢的神女,我是你不喜欢的姜锡娇,所以你不可以亲吻我的手指。”
李迟殷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迷茫、纠结,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缱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了。
姜锡娇却没有再看他,将东西收拾好:“我要去尘山继续学习了,从前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一直是很愧疚的……我现在已经改正,不会再那样子了。”
喉咙像是被灼烧过一般,血气不停地往上涌,李迟殷只能轻轻用手指蹭她的衣角。
姜锡娇提了提衣角,远离他的手指。
忧郁的杏眸映着他的模样,她轻轻弯了弯眉眼:“珍重,李迟殷。”
裙摆随着走动掀起好看的波làng,带着药香的少女迎着明媚的chūn光款款而去。
院门口风铃叮咚,可那姑娘再不会立在门外,对着他浅笑盈盈。
第30章30.婚事
城南李家正在办一桩婚事。
李迟殷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病会好,还能参加一直戍守边疆的兄长李迟遥的婚礼。
和梦里在二十岁生辰前郁郁地死去,所做之事未成,所盼之景未见,匆匆一生潦倒收场的结局很有不同。
李家如今已经搬到了一处更大更好的宅子。
院中高楼林立,白玉石阶连绵而上,正中一棵千年老树,树根虬龙般盘踞,入目皆是喜气的红色。
李迟殷刚从马车上下来,迎宾的季松子便乐呵呵地迎上去:“哟,稀客哇,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少竟是舍得从南方回来了!”
他今日是做伴郎的,因此穿了身砖红色剑袖,秾丽的眉眼似笑非笑:“比不得季公子,做了数十次伴郎仍热情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