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童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叶之歌终究还是没有守住五年前的秘密,为了阻止他和叶童在一起,叶之歌甚至不惜以伤害童童为代价。
裴煜城的黑色路虎揽胜就停在不远处的台阶下面,他想带她回家,然而,童童却冷漠的甩开了他的手。
“不需要。”她回答。
“难道你觉得这里是说话的地方?”
即便天气恶劣,却并不影响医院正门口的人来人往,这里的确不是个合适的说话场所。
叶童被动的被裴煜城塞进了车子里,开车的是司机,裴煜城和叶童并肩坐在后面的位置,一路相对无言。
回到别墅后,叶童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朵米趴在她的脚下撒欢,白雪仍懒懒的倒在不远处的飘窗上,雪白的皮毛和窗外的雪色几乎融为一体。
别墅内的空调开到最大,叶童却仍冷的微微的发抖,也许是心凉透了,才无法再回暖。
裴煜城脱下了被雪打湿的外套,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给她。
叶童淡淡的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杯,紧握在手掌间,冰凉的双手贪婪的摄取着杯子表面的温度。
裴煜城在她对面坐下来,习惯性的点了根烟。出院之前,医生千叮万嘱过,让他短时间内要戒烟,但有些时候,只有尼古丁才能让人冷静。
“叶之歌都告诉你了吧。”吸过烟后,他的声音微微的沙哑。
叶童抬起眼帘看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此刻眼中的情绪。“叶之歌说了什么并不重要,我只想听你告诉我。裴煜城,我是阿洛的妈妈吗?”
叶童
问的十分直接,没有任何的铺垫,甚至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裴煜城。
他夹着烟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一点烟灰散落在光滑的琉璃茶几表面。像极了窗外细碎的雪花。
“嗯。”他的声音很轻,却又透着无比的沉重。
有些事并不是想隐瞒就可以隐瞒住的,只要一份亲子鉴定就足以说明叶童和阿洛之间的母子关系。
虽然这个答案早已经在脑海之中徘徊,叶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它从裴煜城的口中说出的那一刻,她还是有种疼的窒息的感觉。
那种被爱的人欺骗的感觉,才更让人无法接受。她忘了裴煜城,忘记了阿洛的存在,甚至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叶之歌说,因为她要和裴煜城在一起,所以妈妈被她害死了。裴煜城说,他们曾经很相爱,因为上一辈的关系,才被迫分开。叶童真的已经记不得了,她无法把这些信息拼凑在一起,还原当初的真相,她能够追究的,大抵也只有现在。
“裴煜城,为什么要隐瞒我?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你觉得很痛快是不是!”
“童童……”裴煜城的声音几乎沙哑到极点。他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曾经谈判长上的专家,在叶童的面前,居然变成了哑巴。
他只是怕,真的很怕。现在的境况几乎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但如果童童知道了五年前发生的一切,那就不仅仅是用‘糟糕’两字相容,而将是一场灾难。
“为什么不说话?裴煜城,我失忆了,难道你也失忆了吗?整整五年,你都没
有来找过我,你任由着我和阿洛母子分离,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一段不幸的婚姻中挣扎,裴三少,你还真是大度啊!”
叶童的声音中充满了讽刺,她明明是笑着,但笑着笑着,泪水就落下来了。
这一刻,裴煜城有多想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告诉她,他只是情非得已。
叶童有多痛苦,裴煜城就有多心疼。而心疼她,却又无法安慰。他垂在两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微微的颤抖着,无数次的想要伸向她,却只能放弃。
“裴煜城,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解释,裴总裁不是很能言善辩吗?”叶童失控的抓住他手臂,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质问。
她发现自己真的十分可悲,直到这一刻,她都在心存幻想。也许,裴煜城真的有难言的苦衷,只要他能说服自己,她都愿意相信。
叶童实在是想不通,她连孩子都给他生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迫使他们必须分开?!就因为她妈妈曾经做过他父亲的情人吗?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苍白无力。
最终,裴煜城都保持着沉默,他无法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凭借裴三少的高智商,他可以给出一万个让她信服的理由。可是,裴煜城真的不想在欺骗她。
叶童只觉得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沙发上,一双苍白的手捂住脸,泪水无声的顺着指缝缓缓流淌。
裴煜城缓缓的俯下身,半跪在她的面前。动作缓慢的伸出手掌,托起她流着泪的脸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几近温柔的,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擦拭掉她脸颊的泪痕。
彼此深深的凝望着,
这一刻,他漆深的眼眸中是再也无法掩藏住的悲伤。“童童,我的确没办法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半分欺骗。”
他隐瞒了她一个过去,但他爱她,却是真的。
裴煜城很想问她一句:童童,我们还能结婚吗?可是,他不敢,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最终,裴煜城想要的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叶童并无法给他。
从五年后的相识之初,他一直扮演着陌生人的角色,把她玩弄在股掌间。而现在,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和解释,又要她如何相信!
她看着他的眼睛,含着泪的双眸溢出无尽的嘲讽与苦涩。“裴煜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在叶童的世界中,裴煜城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丢下这句话后,叶童一刻也不想多呆,她不愿和他继续呆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会让她觉得窒息,让她感觉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童童!”
在她跑出别墅的时候,裴煜城几乎是下意识的去追,趴在地上的朵米并没有接收到主人的悲哀信号,还以为他们是在玩闹,撒着欢,也跟着跑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黑尽。别墅外的街道上,只有两排路灯孤零零的亮着,地面上是一片白茫茫的,刺目的雪光。
叶童踩着积雪奔跑,裴煜城越是追,她跑的越快。
她穿着一双高跟鞋,踩在雪上一瘸一拐的,裴煜城很快追上来。彼此之间只有几步之遥的剧烈,眼看着,他就能抓到她了。
然而,就在此刻,一辆黑色的丰田越野突然从转弯的路口冲出来
,车速极快,雪天的地面又湿滑,当司机看到出现在马路中间的叶童时,已经来不及了。
随之,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晚的沉寂,裴煜城僵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叶童倒在了血泊里。
眼前的一幕与五年前缓缓的重合在一起,让他几乎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连胸腔中突然炸开的疼痛,都是如出一辙的。
“童童!”他突然低吼了一声,那沙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裴煜城快步走到车前,把童童从地上抱起,她的身下,红色的血蜿蜒的流淌在白色的地面上,颜色啥是好看。
“童童,童童!”他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身体,而叶童没再醒来,她一张苍白的小脸都被血水模糊了,长发胡乱的黏在上面,就像是一具破碎了的布娃娃,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
此时,司机已经推门走下车,见到撞了人,几乎吓傻了。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叶童被抢救了整整一夜,伤在头上,脑子里有淤血,必须手术清除。术后,她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整整昏迷了十天。
这十天,对于裴煜城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致命的煎熬。而对于叶童来说,却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美梦,也有噩梦。但重要的是,这个梦是完整的。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眼中仍含着璀璨的泪光,四周的一切倒映在眼眸中,都是模糊不清的。
然而,叶童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样的清晰。她,恢复了记忆。她找回了曾经缺失的那段空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