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陵城严防死守,战战兢兢,彻头彻尾地查了两三个月,结果,那银子根本没丢,只是被隐藏在金库之中,这哪里是什么悬案,分明就是一笔糊涂账!
荒唐可笑!
皇上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刑部尚书严克己首当其冲,是被骂得最狠的一个!紧接着是都察院,工部尚书侍郎,甚至连太子殿下都被一同训斥了几句。
当初被委任翻修金库的几位官员,全部都要接受调查。
孙有宁,陈年尧,陈年玺……
金库之下,如何能隐藏一处暗格,又是谁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做出这种无用功。
皇上被气糊涂了,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刑部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的笑话,严克己脸面尽失,回府就病倒了,听说都气吐血了。
皇上撤了城北金库的所有官员,大到御使,小到守卫打更,全部换新。
黄楚成的手里有一摞长长的名单,上面的名字都是当初施工的建造工人,工部的苦差事都是囚犯承担劳力。
黄楚成看着长长的名单,一阵头疼,南宫晏正好来到他家里做客,见他满脸愁绪,提议请他去喝几杯,解解闷。
金陵城最好的饭馆,月喜楼。
黄楚成来到门口,微微一怔:“又来这里……”
他一直觉得自己得罪了陈年玺,上次他没有帮他的忙。
南宫晏笑笑:“三爷不是那般小气的人,而且,大人也是秉公办事,谁也不会挑您的错处!”
蒋月听闻黄大人来了,吩咐厨房坐满八菜一汤送过去。
黄楚成见了蒋月,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样子。
蒋月忙道:“大人莫要多心,大人秉公办理,我们并无怨恨之理,以后要常来捧场才是。”
蒋月落落大方,态度谦和,让黄楚成放下戒心。
南宫晏临走前,多要了两盒点心带回去。
蒋月莞尔:“这一定是带给夫人的了,我们许久不见,哪天得空您带着夫人一起来吧。”
南宫晏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他也想要黄巧儿来,可惜,她现在“闭门思过”,哪里都去不得。
前几日,南宫晏的外婆来府中小住,老人家想稀罕稀罕孙媳妇,特意带了好些布料胭脂做礼物,谁知,黄巧儿根本就不喜欢女儿家的东西,平时也鲜少涂脂抹粉,最多也就是在衣服上用些熏香。
老人家需要陪伴,黄巧儿只能故作乖巧,装模作样地温顺几天,终于有一日,她没能绷住,在院子里和下人们比试踢毽子,她花式炫技,一时太过兴奋,直接把毽子踢到了老人家的脑门上,还是正中额头!
大大的红印,还划破了皮,老人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吓得当场晕倒。
黄巧儿无心闯了大祸,长辈们训斥了几句,言辞间满是失望,她也不好辩白,愧疚得自己“闭门思过”。
南宫晏和她住在一个院子,见她老老实实地关在屋里,也有点于心不忍,买回两盒点心给她解闷。
黄巧儿一点不领情,哼哼唧唧地背过身:“谁稀罕你假好心!”
南宫晏皱眉:“我怎么就是假好心了?这是我特意从月喜楼买回来的。”
黄巧儿闻言转回来,瞥了一眼那盒子上包着油皮纸,果然写着一个“月”字,她故作勉强地拿过来,慢慢打开。
看见点心的那一刻,她乌溜溜的眼睛明显微微发亮,却还是傲娇嘴硬道:“无事献殷勤,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南宫晏失笑,大声哈哈:“我犯得着对你献殷勤吗?你把我外婆都打伤了,啧啧啧,老人家现在脑门儿都是肿的,真可怜啊。”
黄巧儿才咬了一口饼,腮帮子鼓鼓的,还未来得及嚼,就听他挤兑自己。
“你……”
她欲言又止,随即垂眸,弯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我不是故意的。”
软糯的语气,和她平时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南宫晏挑眉,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你不会是要哭吧?”
黄巧儿猛地转过身去,不去看他,背影都很委屈的样子。
南宫晏故意绕过去看她的脸,眼睫悬泪,鼻尖微红,手里还拿着半个酥饼。
“好啦,我逗你玩的,外婆好得差不多了,明儿就要启程回云州了。”
黄巧儿猛抬头,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外婆要走了,这么快……”
她的表情有点委屈,有点不舍。
南宫晏拍拍她的头:“外婆本来就是过来看看你这个孙媳妇,近来金陵城不安生,他回去也好。”
黄巧儿擦擦眼泪,又躲开他的手:“我去给老人家请安。”
南宫晏点头:“行,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陪!”
“咱们出双入对的,老人家看了才喜欢啊!”
“……”
黄巧儿争不过他,只好顺从。
南宫晏抿唇一笑,顺势牵过她的手,惹得她要打他:“不许乱来!”
他非但不放,反而攥得更紧了。
“演戏也要演得像一点,你听我的,让老人家高高兴兴地走。”
黄巧儿不太情愿,没再挣脱。
外祖母见两人慈祥一笑,她的额头上还有点瘀红,黄巧儿眼睛有点红,轻声问道:“老夫人还疼吗?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老人家一脸慈爱,摸摸她的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别放在心上,好好地过你们的小日子,要早点让我抱上曾孙子才好呢。”
南宫晏起身应话:“外婆您放心,孙儿一定会让您心想事成的。”
黄巧儿满脸通红,默默瞪他一眼。
胡说八道!好不害臊!
老人家对黄巧儿温和叮嘱:“这孩子从小就顽皮不老实,越是他喜欢的人,他越是要捉弄,你要多多担待,莫要被他气着了。”
黄巧儿红着脸答应下来。
南宫晏虽然有点讨厌,但他的家人都很好。
两人一起牵着手来,一起牵着手走。
黄巧儿掌心发热,冒出滑腻的手汗,她拽了一下南宫晏道:“差不多了,该松开我了。”
南宫晏也察觉到她的掌心冒汗,故意不松:“后面多少人跟着,还有这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不能露馅。”
“我难受!”
黄巧儿站定不走,南宫晏拿她没辙,抓过她的手腕,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去了手汗:“这样总行了吧。”
黄巧儿微微一怔。
他怎么不嫌弃啊?干嘛……一定是假好心!
走着走着,南宫晏突然问她:“外婆催咱们生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啊!”
黄巧儿闻言,直接给了他一拳:“你又找打是不是!”
她使劲儿收回自己的手,气呼呼地瞪向南宫晏:“做你的白日大梦!”
谁要给他生孩子!
南宫晏笑:“既成了亲,有些事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办吧?”
他的语气略显轻佻,惹得黄巧儿恼羞成怒:“你爱和谁生和谁生去,不许碰我,否则我就打死你!哼!”
南宫晏站在原地,看着她气呼呼地走人,还不忘对自己比比划划:“打死你哦!”
须臾,有小厮跟上来道:“爷,少夫人也太厉害了!”
南宫晏笑而不语。
“爷,您怎么还笑啊?”
娶个这么麻烦的婆娘,连手都不给碰一下。
南宫晏睨他一眼:“与众不同才有意思。”
…
城北金库暂时被关闭封禁,城南两处库房就跟着遭了殃,他们要接受近五十万两的库银。
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不会有任何纰漏。
每一个数目都要前前后后核对三遍,才可落款入库。
这巨大的工作量,催得人发疯。
至于,城北金库又要重新翻修,这差事又回到孙有宁的手上,他急得焦头烂额,找来陈年玺商量。
“皇上这是何意啊?上次就是咱们监工,这次又来,要是再出什么纰漏,咱俩脑袋还要不要了!”
陈年玺没他那么激动,神色如常:“大人,咱们只管做好份内事,问心无愧即可。”
“你还挺沉得住气!”
孙有宁和他商量一番,两个人决定彻底留守金库,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都离不开半步。
是夜,蒋月给陈年玺收拾整理行李,低着头,有点闷闷不乐。
陈年玺把之前收好的图纸又拿出来,用蒋月给他的橡皮筋,圈好固定。
“最多两个月,这次的工程比上次的少,要排查的地方,也只有几处库房。”
蒋月轻轻“嗯”了一声。
“干嘛不说话?”陈年玺挨着她坐下,蒋月将叠好的衣服,打成结结实实的包袱:“三爷这么一走,我有点不习惯。不如我也搬过去好了。”
“不行,那里都是男人做工,那些力工也都是戴罪之身,品流复杂,你不能去!”
陈年玺抱一抱她:“你不是每日给我送饭吗?咱们还是能见面的。”
两人正依依不舍,香宁匆忙来报:“三爷,夫人,世子爷那头也在收拾行李,马车都备好了。”
陈年玺皱眉:“世子?他没必要过去啊,孙大人都说了,世子不必亲临现场,而且,他也不是这次建承官。”
蒋月轻轻冷笑:“真会凑热闹,又不是什么好事,值得他这样抢!三爷要小心,有他在就有麻烦。”
“嗯,没事的,有孙大人在把持大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