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玺搬去城北,蒋月每天只能见他一面,短暂仓促,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分开。
有时,她能看出他的疲惫,眼白的血丝,指尖的茧子,泛青的胡茬……
亏得他底子好,抗折腾,不然这张脸就全糟蹋了。
陈年玺为了多陪她一会儿,坐在马车上,吃她带来的便当。
蒋月长吁短叹,时不时地捧起他的脸来看,惹他发笑:“你干嘛?每次过来总要盯着我看许久?我脸上很干净,只是没收拾得那么利索。”
“三爷自己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我是颜控!”
“什么孔?”
蒋月轻轻叹息:“三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这么毛毛躁躁,你看你毛孔都粗了,还有黑头……哎呀,额头上怎么还长了个痘痘!”
她真想立马回便利店拿面膜给他敷一敷,不过他一定不肯的。
古代的钢铁直男,怎么可能跟着她护肤……
一晃到了三月,苏嬷嬷在郊外的宅子住了小半个月,把农场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好,她现在是蒋月最信任最倚重的人,蒋星也和她很亲,已经改口称呼她为“阿婆”了。
苏嬷嬷无儿无女,如今多了蒋星这个孝顺的小家伙,天天陪在身边,心里自然高兴。
蒋月也不会亏待她,她想要在城中多开一间分店,让苏嬷嬷做掌柜兼东家,虽说是个辛苦的差事,但也给足了她老人家面子。
“三夫人这不合适吧?”
“很合适,嬷嬷帮我忙前忙后,月喜楼的分红,您又不收,所以这样最好。”
蒋月为了迁就陈年玺,特意把月喜楼的分店,开在城北最繁华的学士街。
新店开张,最需要做主声势。
不过,蒋月格外低调,只在“旗舰店”的门口挂上招牌提示大家。
初十是个好日子,新店开张,客满盈门。
蒋月和苏嬷嬷两个人整整齐齐来到门口迎接客人们,祝贺的花篮摆得满满的,其中最大的那个,居然是陈年玺送的。
蒋月很是惊喜,听旁人称赞:“三爷待三夫人还真是用心,这样的好日子也记得送上祝福。”
分店的生意,一点都不比旗舰店差,城南城北的客人们终于不用挤在一处,节省了排队的时间。
两家店面,十辆马车配送的随心配,贯穿南北,纵横东西。
蒋月无声无息地在金陵城铺开了一张美食网格,拢住城中食客们的心。
忙活了三天,蒋月才有时间去给陈年玺送饭。
他今儿收拾得很清爽,说是请了半日的假,要好好陪陪蒋月。
蒋月欢喜得很,忽又想到要进宫觐见太后,对他抱歉道:“三爷先回府休息,我去去就回。”
陈年玺无奈叹气:“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我真舍不得。”
蒋月只能说尽好话哄他,哄得他乖乖回去。
宫中的花都开得差不多了,每年的花期,太后娘娘都是要设宴,邀请各位诰命一品夫人们赏花品茶,说说闲话八卦。
这种场合,蒋月的独门点心必不可少。
“蝴蝶酥,吉祥如意莲蓉羹,桃花溏心脆,还有百果花生糕……”
蒋月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样样精致的美食,美食配美器,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为了赏花宴,蒋月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
出宫的时候,天色渐沉,她有点着急,忙催促车夫快点回月喜楼。
陈年玺等她等得睡着了,合衣而躺,一只手臂抬起来搭在额头,遮住眉眼,也顺势遮住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蒋月换身衣服,又净了净手,坐在床边,垂眸看他。
她轻轻挪动他的手腕,让他躺得舒服些,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睡美人,该起了。”
陈年玺醒来,眯着眼睛看她,哑哑道:“你叫我什么?”
“睡美人,美人!”
“荒唐,我怎会是美人?你才是……”
两人亲昵说话,相拥而笑。
蒋月不得不感叹,陈年玺体力真好。
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就生龙活虎地回城北了,她一个人瘫在床上睡懒觉,睡到晌午时分,才懒洋洋起来。
香宁昨儿也留在这里,偷笑着过来:“夫人可算醒了,方才外头闹得厉害,您还睡得那么香……”
蒋月见她笑话自己,立马回了一句:“你知道我昨儿有多累吗?”
香宁脸颊都要红透了,低下头喃喃道:“奴婢知道……”
蒋月见她害羞得模样,打住话题:“外头闹什么呢?”
“哦,方才来了一位姑娘,长得可好看了,从进门那一刻起,客人们的眼睛就跟着她转,还围过去看,吵吵闹闹的,很不像话!”
蒋月蹙眉:“有多好看也不能耍流氓啊!赶紧派人去拦一拦,别吓坏了人家姑娘。”
香宁忙道:“夫人放心,那些人都老老实实坐回去了,人家姑娘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厉害了,很受用的。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帮我更衣梳洗,我也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绝色女子!”蒋月有点好奇,她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让人这么追捧着迷的,还是第一次。
上了二楼雅间,她远远地瞥了一眼。
好一个清丽的身影,身长腰细,肤白貌美,半张芙蓉桃花面,白里透红。
蒋月正感慨着,那美人又转过头来,她才看得清清楚楚。
咦?怎么有点眼熟呢……
是她?
那个春桃!
香宁见自家主子也看呆了,也忍不住笑:“夫人,快别看了。”
谁知,蒋月突然走过去,对着厢房的美女客人,开口道:“是春桃姑娘吗?”
这一声,惹得美人回眸转身。
两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都认出了对方。
春桃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莞尔起身,缓缓走来:“当真是你……”
蒋月也笑,见她穿戴精致华丽,似乎境遇不错的模样,轻轻说道:“翡翠鱼丸,就是我啊。”
“真的是你!你!”春桃由惊转喜,想靠近又觉得失礼:“我听闻月喜楼的老板是王府家的三夫人……难道你嫁入王府了。”
蒋月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我运气好。”
春桃惊喜捂嘴:“天呐!”
一个摆摊贩卖汤食的农家女,居然嫁入宁亲王府,当真是鲤鱼跃龙门才会有的故事。
春桃忙整整衣襟,对她屈屈膝行礼:“给三夫人请安,夫人吉祥如意,此乃大大的福气。”
“快起来,客气什么,快坐下吧。”
蒋月吩咐香宁再做些好菜来,香宁小声询问:“夫人认识这位美人?”
蒋月笑:“是啊,她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春桃受宠若惊,没想到她会这样抬举自己,忙给自己随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你出去等着。”
“是,二夫人。”
二夫人?
蒋月抬眸,原来她也嫁人了啊。
好事好事!
蒋月看向春桃,春桃却不敢看她,手指缠着绢帕,轻轻摆弄:“真没想到,咱们能这样遇见,果然是缘分不浅。您先是救了我的命,现在又成了贵人……”
蒋月见她拘谨,也不提过去的事,只问:“你来金陵多久了?”
“有一个半月了,听闻金陵城有家最好吃的饭馆,我就想起夫人以前告诉过我的话,说一定会在金陵城开一间最大的饭馆!”
“不止是最大,还是最好吃的。”蒋月笑笑,让她尝尝新菜:“一年不见,姑娘也成了夫人,方才我都听见了。”
“啊……”春桃也不隐瞒,据实相告:“我在船上遇到一位有情有义的良客,他不惜花费千金为我赎身,我便铁了心,挣脱泥沼,和他一起来了金陵。不过,他家中有正室,我只是二房妾室。”
“这样也好,寄人篱下,不如有一个自己的家。”
“是啊,我这样的人还挑什么!有人肯真心待我好,我就感激不尽了。而且,他也算家底殷实,让我衣食无忧,不然也不会有机会来月喜楼了。”
“嗯,我看你的气色也很好。”
春桃犹犹豫豫,问了一句话:“您是贵人,不嫌弃我这样的人吗?”
知道她出身的人,多数都会嫌弃她。
蒋月笑:“当然不会,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是啊,真是缘分。”
“你现住在哪里?”
“城北怀安巷。”
蒋月意外:“那不是离城北金库很近吗?”
“是啊,夫人知道,前阵子城北失窃,闹得沸沸扬扬,害得我们也提心吊胆的。”
蒋月点头:“是啊,那么大的动静,金陵城无人不知。”
“我家老爷也被连累了,他是开当铺的,家中有存了不少金银积蓄,吓得他整日提心吊胆,店铺也不开,门也不出,莫名窝囊了起来。”
蒋月笑笑,抿了一口茶:“如今都没事了,生意还是可以照做。”
“对了,夫人,以后你想要寻什么古董器具,只管吩咐一声,我家的当铺存了不少东西,多半都是当不回去的死当。”
“我对古玩不感兴趣的。”
“也是……”
蒋月没有拂她的面子,又道:“不过,我记下了,以后有朋友打听古玩,我就找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