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小像,三两银子。
这价格可不便宜。
香宁从外面买回来两幅小像,拿给蒋月过目,一张略精致些,纸是上好的云州白宣,还有一张很粗糙,用的是漂白过的草纸,摸起来都是沙粒感。
“三夫人,这副三两银子,这副一两影子,这些人太过分了!穷疯了才会做这样的事!”
蒋月也有点纳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都是些秀才画工大胆而为,他们不止画了画像,还有画本画册。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条“产业链”就慢慢成型了。
陈年玺看到自己的画像,也是震惊不已。
蒋月走到他的跟前,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三爷这张脸,还真是人见人爱,价值连城啊。”
陈年玺眸光一沉,忽地抓过她的小手,按在嘴边,惩罚似的咬了一口。
“啊!”
蒋月吃痛。
陈年玺皱眉:“不会又是你捣得鬼吗?”
“当然不是了,不过还是因为上次的故事……三爷一下子成了万人迷,大姑娘小媳妇的,春心萌动,着实不得了。”
陈年玺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十分困扰:“我不喜太过招摇,这些画像,一定要清除掉。”
蒋月见他语气严肃,一本正经,忙道:“三爷先别急啊,那些秀才画工也是混口饭吃,我来想想办法,让他们画别人去。”
“画谁啊?”
蒋月想想:“自然是别的俊俏公子了,金陵城这么大,总能找到几个好看秀气的,包装包装,让他们出名去!”
陈年玺听糊涂了,不解其意。
他只知道蒋月一肚子主意,不会让事情越闹越大。
第二天,蒋月请南宫晏来吃饭,把那些小像拿给他看,惹得他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这张脸也有任人摆布的时候!”
蒋月请他帮忙,在城中举办一个甄选大会,参选之人必须是年十六到年二十五之间的青年男子。
比赛设为三轮,比才艺,比文采,比容貌风姿,最后获胜的人,便可得到一百两黄金的奖金,还有“金陵公子”的美称。
南宫晏听得挑眉,直觉有趣又新鲜,开口道:“这种把戏,我倒是常见,青楼选花魁,就是这个套路。”
蒋月坐在对面,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捂着手帕,咳嗽掩饰。
他也太直接了……选花魁都出来了。
不过,话糙理不糙!
蒋月微笑掩饰:“公子肯帮忙就好,外头闹得这么乱,三爷很头疼,他是最不喜出风头的,痴迷的追随,容易误了三爷的大事。所以,我才想到用这个办法,用热闹取代热闹……”
古代101,追星就是要热闹!
天底下的俊朗公子多的是,何必迷恋一个人有妇之夫!
南宫晏拍拍手:“好计谋!”
“公子要多多帮忙,银钱方面不是问题。”
“我不缺银子,缺热闹。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两人商定之后,南宫晏还给她带了一个好消息。
山鹰镖局的少东家薛长治,三天后返回金陵城,商船之事,还有商量。
蒋月向他诚恳道谢,南宫晏淡淡一笑:“夫人太客气了,再过几年,可能就是你帮我。”
他似乎话里有话,蒋月也不追问。
金陵公子甄选大赛,实属新鲜。
这消息一放出来,惹来不少人登门报名。
少年意气风发,自视甚高。
人人都觉得自己担得上“金陵公子”的美名。
第一天报名的人有一百名,第二天报名的人有三百,报名的人都要自带一副小像,供评委甄选。
一时间,金陵城各大画坊的画工画师们,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路边的小摊也都挤满了人。慢慢地,陈年玺的画像彻底从市面上消失了,无人问津。
如今,城中卖的最好的是金陵公子候选人的画像。
到手了的画像,足有一千副之多,可以装满两辆马车。
南宫晏一个人根本看不完,他找来的评委都是些城中的文人雅士,诸多讲究,做事更慢。
单从画像来看,人人都是俊俏公子,不过画像可以作假,面试才是重要的。
南宫晏在金陵城最大的茶楼包场三天,一一面试甄选者,场面热闹非凡,周围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千人从画像里淘汰出八百人,再从面试中淘汰出一百五十人,最后进入三选之赛的,只有五十人。
三选当天,南宫晏请来陈年玺和蒋月观赏,除了那些文人雅士,还有不少官场老爷,携妻带眷,大家一起看个热闹。
陈年玺坐在二楼,临近围栏的最佳位置,桌上的小食都是月喜楼专供,蒋月剥着松子儿,凑齐了一小把松子仁,才给陈年玺道:“三爷看得好专心,茶都放凉了。”
陈年玺含笑看她一眼:“的确有点意思。你从哪里搜罗出这么多人?”
蒋月莞尔:“三爷,高手多在民间,人人都有天赋。”
才艺比试是最有趣的。
有人擅器乐,有人擅吟诗作对,还有人擅长画画,当场泼墨,气势如虹。
蒋月连连拍手称赞,陈年玺和南宫晏耳语几句,忍不住勾唇一笑。
三轮过后,只剩下最后两位人选了。
一名是竹笛公子,吴明轩,一名是当场画出群马腾飞图的黄昊天。
两人才貌相当,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南宫晏提议加赛,让在座的评委们重新投票。
又是一番焦灼的等待后,第一届金陵公子的冠军终于诞生了,他就是黄昊天。
他的两幅画作,给他当成礼物,送给了南宫晏。
南宫晏又做了个顺水人情,送给了工部两位大人。
黄昊天名利双收,一夜之间,成为金陵城中的热门人物。
一个穷苦出身的街头画师,如今却成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宾,还有不少人想要招他做上门女婿。
金陵公子的名声,俨然成了块可以“鲤鱼跃龙门”的金字招牌,有人提议,往后每年都举办一次。
有热门就会有模仿,之后的半个月里,城中大大小小的甄选比赛,多如牛毛,接连不断。
南宫晏与陈年玺说:“三爷,你这位夫人可了不得,你千万看好了她!”
陈年玺不与他玩笑,直说正事:“之前,宫城翻修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
“华清宫的偏院,有一处干枯的老井,翻修的时候,需要重新挖出填平,结果里面一具尸骨残骸。”
“哦?是什么人的?”
“一把白骨,谁能看出来?无名五姓,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不过,那副骸骨瘦小细长,八成是个女人。”
“不可能的,宫中的人是生是死,都要写得清楚明白,它怎么会是一具无名尸呢?”
“这件事,工部的孙大人先压下去了,没有往上如实禀报,我当时在场,所以不能装作没看见……”
南宫晏提醒他:“那你要小心了,看了不该看到东西。”
陈年玺眉头紧锁。
“我给你出个主意,回去问你老婆,她一定能有好办法。”
南宫晏可不是在开玩笑。
陈年玺微微摇头:“之前,太子妃的事,她差点就被连累了,如果要她知情,我总要先查出点眉目。”
此事可大可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南宫晏转动脑筋,猛地想起什么,一个多年前的诡异故事。
“我想起来了……大概十年前,有人说宫中闹鬼。”
“是吗?后来呢?”
“后来不了了之,华清宫本就是冷宫,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没人在意。”
“你不会相信这些吧?”
南宫晏耸耸肩:“如果那具骸骨是宫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那只小鬼。”
陈年玺点一点头:“我与孙大人再商量看看吧,大不了先知会太子殿下,请他定夺。”
上次的中毒疑云过后,陈年玺鲜少进宫走动,禀报工事,都是孙大人和陈年尧,他有心避讳,正好给陈年尧抢风头的机会。
一具骸骨,无名无姓无记录,实属蹊跷。
陈年玺犹豫几分,还是告诉蒋月了。
蒋月正困得不行,抱着松软的被子窝在他的怀里,听了这事,立马来精神了,杏眸眨啊眨:“什么骨头?”
陈年玺低头一笑,抬眸看她:“旁人听了都怕,就你不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呢。”
蒋月边说边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呲牙哈了一口气。
陈年玺揉揉她的脸:“你的胆子太大了。十年前,宫中有过闹鬼的传闻,传得很邪乎,但后来不了了之,那具骸骨是谁,也许只有华清宫的人才知道,可是她们大多疯的疯,痴的痴,很难有人说个清楚。”
“十年前的……阴谋,有点意思。”
“孙大人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要查,先问过太子殿下。”
“孙大人这么安排,倒也没错。”
“华清宫那个地方,总是很多是非,临近年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蒋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也许这里面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三爷,你不是说过,你认识一位娘娘就在华清宫。”
“德妃?她早都疯了,上次还伤了我。”
陈年玺露出手背上的疤痕,还隐约可见。
蒋月摸摸他的手:“那么多人她不找,非要找公子来闹,可能未必是真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