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被连夜送出金陵城,以绝后患。
不过,暗中一直有人盯着,他的马车驶上西郊的官道就被拦停下来,蒋天正怀揣着一百两的银票打瞌睡,突然被人揪起来,差点没吓尿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蒋天被稀里糊涂地抓上另外一辆马车,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回金陵。
一来一回,天已经大亮。
蒋天胆小怕事,也不敢吭声,那些人把他暂时安置在一间客栈的后院,三等客房,有茶有饭,还算整洁干净。
人家给他饭,他就吃,人家让他呆着,他就呆着,门上的大铜锁,沉甸甸地坠下发出“咚”地一声。
王府办事的人,一身便服,来去匆匆。
康氏得知蒋月居然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她的亲生父亲,不由抿唇冷笑:“这丫头果然够狠,翻脸无情的白眼狼!”
“娘娘,蒋月出身卑贱,如今一朝得势,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
“这个蒋天也是窝囊……近来,城中不是有人喜欢说书吗?那就让他们好好去说一说这个不孝女的故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故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懂的人都懂。
这个“不孝女”的帽子,被牢牢地扣在了蒋月的头上,故事里的她,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利用美se,勾引“年少气盛”的王侯公子,费尽心思,爬上高位……
生活中的蒋月是个厨艺非凡的厨娘,故事里的蒋月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红颜祸水!
蒋月还去悄悄听了一段,故事狗血浓烈,编起来没少花心思。
外面的传言难听,蒋月稳如泰山,人前面不改色,人后风轻云淡。
陈年玺动了气,蒋月还劝他稍安毋躁:“悠悠之口,堵是堵不住的。他们要说就说去吧。”
“那可不行!我定要为你出头!”
“三爷听我的,先不要着急……”
蒋月心里有数,康氏太过小气,必须要扳回一城才算完,先让她乐呵几天吧。
苏嬷嬷说过,蒋天的马车被人截了道,所以,他现在还在金陵城中,被藏起来了。
“夫人,亲家老爷不会对您有什么威胁吧?”
蒋月轻轻一笑:“嬷嬷放心,我那个窝囊废物的爹,只会欺软怕硬,见人就怂!康氏想要拿他来对付我,早晚会后悔的。”
一语概括,蒋天就是那种最没有用的“猪队友”。
苏嬷嬷闻言微愣,若有所思。
蒋月回头看她一眼:“嬷嬷您是不是也觉得我翻脸无情?”
“当然不!夫人有多么疼爱弟弟妹妹,一心一意为他们打算,从无疏忽怠慢。”
蒋月顺势叹息一声:“蒋天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从小到大,我都是靠自己。”
苏嬷嬷忙宽慰她:“夫人现在有了三爷可以依靠。”
“是啊,我们彼此依靠,万事不愁。”
被关了好几天的蒋天,终于有些呆不住了。
他砸门砸窗,想要找个人来问问话,结果来了一个尖耳猴腮的中年瘦高男人,他穿戴不俗,满手金戒指,招摇炫目。
“蒋老爷,委屈你了,鄙人胡承顺,是个生意人,和三夫人也是旧识,今儿特来接蒋老爷出去消遣消遣。”
蒋天战战兢兢,哪里认得他是谁,犹豫片刻,还是跟他走了。
胡承顺请他吃饭泡澡逛青楼,一路奉承讨好,把蒋天哄得飘飘然。
蒋天喝醉了之后,嘴里连个把门儿都没有,有什么说什么。
他把蒋月的底细,还有家里的那点破事,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胡承顺听完,脸上笑呵呵,心里却忍不住骂他几句窝囊废。
摸清了这些来龙去脉,蒋天就没用了。
第二天,他在青楼醒来,衣不蔽体,身上那张仅有的银票也不翼而飞了。
胡承顺带他出来吃喝玩乐,却没有结帐,蒋天更是分文没有,直接被青楼的小倌们一顿暴打,打得他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他害怕至极,只好说出蒋月的名字。
青楼从来不赊账,那帮人直接带着他去月喜楼的门口,当街开骂。
月喜楼的伙计们,见有人来闹事,拿起各种家伙就要出门,谁知,这阵仗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蒋天那张脸,有人认出来了,蹬蹬蹬跑上楼去报信。
蒋月正在给陈年玺整理衣襟,听了这话,眉心微蹙。
陈年玺先开口道:“我先去看看……”
蒋月摇头:“不,三爷还是不露面的好,那种人看了影响心情,脏眼睛。”她微微一笑:“三爷还是从后门去办事吧。”
那些人沿街大闹,自然有人看热闹。
蒋天一脸羞臊,低着头,双手攥着自己不断掉下的裤子,他们把他的腰带拿走了,防止他逃跑赖帐。
大门终于开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伙计,先走出来站成一排,很有气势守在门口。
“有事说事,莫要在此放肆!”
蒋月缓缓走出来,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蒋天。
青楼的老鸨也知道蒋月是谁是什么来头,可她到底收了“人家”的银子,演戏要卖力。
“这是谁啊?这不是王府少夫人吗?了不得!三夫人赚得盆满钵满,怎么连我们这点辛苦钱都贪啊!”
蒋月见她们哭哭啼啼,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厌恶皱眉:“别嚎了,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酒菜,姑娘,总共一百五十两!”
旁人闻言,纷纷惊呼出声。
蒋月脸色一沉:“银子我给,不要再吵了。”
两张银票,一大一小,她们拿钱走人,只留蒋天僵在原地,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
“进来吧。”
蒋月不会当着众人的面骂他,她甚至都懒得骂他,大门一关,外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月丫头……”
蒋天吞吞吐吐,似有话说。
蒋月不急不忙,还给了他一碗茶:“缓口气,慢慢听我说。”
蒋天双手捧着茶碗,喝得小心翼翼。
蒋月沉吟片刻,才道:“你以为金陵城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宁亲王府是你碗里的肥肉吗?你这辈子没本事赚钱,自然就没有花钱的福气!别在这里做美梦了,再折腾下去,你的小命就没有了!赶紧回去吧,否则,下一次没人能帮你,更不会有人救你!”
蒋月又给了他一笔钱,不是出于仁慈,他毕竟是蒋星和蒋小丫的父亲,她不会对他下狠手的。
苏嬷嬷担心:“他要是不长记性,再来金陵找事的话……”
蒋月微微垂眸:“他没胆子再来了。”
…
康氏对蒋月的底细,了如指掌之后,心中只有一个疑惑。
听说她的生母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从未做过什么厨娘,也没有进过大户人家帮佣,而且,她的厨艺平平……
蒋月这一双巧手,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一个农家女,既能读书识字,又会美食佳肴,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康氏对蒋月日渐上心,疏忽了身边的韩新雅。
她近来沉默寡言,很是主动过来请安,说话办事也略显沉闷,没了刚进府的那股灵气儿。
康氏还以为是儿子冷落了她,找他过来训话:“你早出晚归,小心唐突了佳人。你们成婚才多久,你要好好对她。”
陈年尧听了只是点头。
“若是你能早点生下孩子,你父亲会很高兴的。”
陈年尧皱眉:“子嗣之事,不用着急,顺其自然更好。”
康氏反对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你是嫡长子,你的孩子也要是王府的嫡长孙,不能让别人抢去了风头。”
“别人?”
“你们三兄弟,一起成婚,难道你要让两个庶子抢走你的风头!”
陈年尧似笑非笑:“好,儿子明白了,儿子尽力而为。”
至此之后,陈年尧夜夜陪伴韩新雅,两人相对无言,除了亲密的时候,连睡觉都是背对着背。
陈年尧无所谓,唯有韩新雅莫名心酸。
她有时为自己委屈,有时为自己不值,大好的年华,就这样白白蹉跎,陪伴在一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的男人身边。
她叹一口气,谁知,身后的陈年尧突然坐起身来,黑漆漆的身影笼罩在韩新雅的双眸:“夫人,既然咱们面对彼此都如此煎熬,不如早点生一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咱们都省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冷漠,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肉,他毫无怜惜,公事公办的暴躁,让她遍体鳞伤。
陈年尧像是发了疯,却只有韩新雅一个人见到了,待到清晨,丫鬟们进来的时候,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韩新雅蜷缩在床边,衣衫不整,满脸泪痕,脖颈和手臂上都是青紫的掐痕,半边脸颊红肿不堪,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地打过。
她不哭不闹,只是茫茫然地望着某处发呆。
“世子妃……”
大家一时都慌了手脚,忙去禀报康氏,康氏过来看她,也是被吓了一跳,震惊不已道:“这是怎么了?谁?谁做的?”
这话一问出口,康氏就有些后悔了,还能有谁呢!除了陈年尧之外,谁还会和她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