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这么直截了当,蒋月也不能继续装糊涂了:“我就是来当厨子的。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认识三公子只是偶遇罢了。”
苏嬷嬷比她更直接:“王府上下,总共有十二名厨子,分管东西南北四个院子的伙食,其中有一半都是宫中年满返家的御厨。老身知道,姑娘有些手艺,但和宫中的御厨相比,恐怕还是难成气候吧。”
“三公子擅自离府的这段日子,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老身不会多问,等王爷回来了,他必定会追查到底。姑娘在我面前说什么都行,到了王爷跟前,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老身一把年纪了,不想看到姑娘伤心难过,你又是三公子在意的人,老身更要尽力想帮。”
蒋月眉心微蹙,这么严重!
“茶艺花艺,女红刺绣,只是刚开始,之后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姑娘一定要学,还要学好。”
苏嬷嬷如此坦荡,倒让蒋月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心搞钱,难道现在要改路线吗?
刺绣女红,要眼明手巧,蒋月的手指被刺破好几次,流血也不能停,包扎一下还要继续。
一个时辰比一天都难熬。
晚上,再见到陈年玺的时候,蒋月脑海里还想着苏嬷嬷的话,有些跑神,不停给他夹一样的菜。
陈年玺没说话,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余光瞥见她指尖的伤口:“学茶艺学成这样?”
蒋月回神,这才发现他的碗里都是菜心,只道:“今儿学的是刺绣,那针线弄伤的。”
陈年玺神情淡然:“你拿菜刀都没事,怎么拿起根绣花针就受伤了?”
蒋月没心思理会他的玩笑:“苏嬷嬷把我当成大家闺秀来教导,可我天生是个粗人。”
陈年玺放下筷子:“慢慢学吧,反正在府里能做的事情不多……”
蒋月迟疑:“公子,我听苏嬷嬷说,王府有十几名从前的御厨,个个身怀绝技……”
“把手给我。”陈年玺的声音清淡如风,难得温和。
“啊?”
蒋月伸出右手,他又道:“另外一只也伸出来。”
蒋月乖乖照做,陈年玺抓过她的手,温凉的指尖带着点粗砺的触感,令人心悸。
他干嘛?
他盯着她的手,伤口都是细小的红点点,有的地方不止被刺一次,有点肿。
“如你说的,王府里的厨子多的是,且饿不着我。你先跟着苏嬷嬷好好学吧,闲杂的事不用做了。”
蒋月蹙眉:“公子,我是厨娘,不做事白吃饭吗?”
陈年玺忽而抬眸,手指慢慢掠过她的手背,继而向上,朝她的脸颊贴过去,蒋月下意识地躲开,他却不依,直接绕过她的后脑,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离自己更近,蒋月甚至差点直接撞上他的脸,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瞬间脸红。
他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莫名其妙!
陈年玺面部表情很平静,唯有双眸藏着晦暗不明的笑意,妖里妖气的,他看她恍惚诧异的神色,心念更起,想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最好不留嫌隙。
蒋月不等他有更放肆的举动,单手抵住他的肩膀:“公子,恕我冒昧,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陈年玺不答发问:“你觉得呢?”、
他故意放慢语速,口中呵出的热气,裹着一丝黏意,宛如蜘蛛吐出来的丝,粘绕难缠。
蒋月垂眸:“我只觉得……公子有点奇怪,明明给了银子就能打发我的,而且,我的身份不合适,我不该留在王府。”
陈年玺故意和她咬耳朵,朱唇轻启,低声细语:“留在这里不好吗?”
蒋月一震,他干嘛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勾引她吗?
不行!越界了!
蒋月忙侧过脸去,缩缩脖子:“我该回去了,弟弟妹妹还在等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见她抗拒厌恶,陈年玺也不闹她了,立刻放手,恢复如常:“你回去吧。”
蒋月关门离开,脸上的红晕像火烧一样。
陈年玺听着她匆匆而去的脚步声,嘴角的笑意更深。
才出院门没几步,迎面来了几个青衣绾发的婢女,截了她的路:“姑娘请留步,侧妃娘娘有请。”
侧妃娘娘?
蒋月硬着头皮去了,又是一路弯弯绕绕,像走迷宫似的。
侧妃容氏出身金陵,祖上三代为官,也算是大家闺秀。
不过,她嫁入王府多年无宠,王爷常年在外,鲜少与她亲近,所以她多年无所出,没有子嗣傍身,她的地位远不如王爷的新宠华夫人。
如今,世子已长大成人,二公子有是个势利眼,容氏唯一能拉拢的继子,只有陈年玺了。她屡次示好,偏偏陈年玺从不领情,让她很没有面子。
之前,陈年玺下落不明,害得王府上下都乱了套,如今他回来了,还带了个人回来,容氏实在好奇。
蒋月收拾心情,按着苏嬷嬷教导的礼仪,给容氏请安行礼。
容氏满身珠光宝气,穿着繁复的百褶襦裙,眼看快要到就寝的时辰了,她还化着浓妆,猩红艳丽。
“你就是蒋月?”
“回娘娘,民女正是蒋月。”
“三公子离府多日,是否与你有关?”
“回娘娘,此事与我无关。”
容氏见她穿着朴素,粉黛未施,莫名有点失望:还以为是何等美人,见了才知如此普通。
之前,她塞了多少人过去,陈年玺连看也不看一眼,还诸多嫌弃。
“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蒋月默默上前,见她含笑摇头:“青涩稚嫩,令人意外。”
她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疑惑又探究,估算她能值多少。
蒋月心里有点烦,却听容氏突然对给她捶腿的婢女责备道:“糊涂东西,一点力气都没有,滚下去!”
小婢女吓得脸色煞白,匆匆退下。
容氏又看向蒋月故意吩咐道:“你能讨得三公子的留意,必定做事讨喜,过来给我捶捶腿吧。”
什么?!
蒋月暗翻白眼,笑里藏刀:“回娘娘,民女只会烧菜做饭,不会侍奉这些,万一手下没个轻重,伤到娘娘您就不好了。”
锤你个锤子!
容氏见她耍滑不依,冷笑一声:“不会可以慢慢学,反正你以后也要侍奉三公子的。”
蒋月正运着气,身后就有婢女来报:“娘娘,苏嬷嬷来了。”
这苏嬷嬷固然不同凡响,容氏光听了她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顺手还整整衣襟,有点紧张。
苏嬷嬷独自一人,手里提着灯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奕奕。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嬷嬷快起,来人,看座。”
苏嬷嬷看了一眼蒋月,又对容氏道:“娘娘,老身深夜打扰,只为了带蒋姑娘回去。”
蒋月微诧:这老太太还挺够意思,她是来救场的。
容氏也是微愣:“她?嬷嬷管她做什么?”
苏嬷嬷有一说一:“娘娘有所不知,三公子把蒋姑娘交给老身教导学习,以待来日,拜见王爷的时候,不会失礼出错。”
见王爷?她也配!
容氏不屑:“王爷公事繁忙,哪有闲工夫见她,嬷嬷该知道的。”
苏嬷嬷点头:“回娘娘,老身当然知道,王爷常年忙碌,平时见娘娘都难见上一面,令您牵肠挂肚。”
软钉子更伤人。
容氏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嬷嬷知道就好,我累了,你带她走吧。”
“谢娘娘。”
苏嬷嬷说话办事,平得就像一碗水,任谁冷脸,她也无动于衷,应对得体。
蒋月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会儿,才问:“嬷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嬷嬷脚步停顿:“你在这府中的一举一动,老身全都知道。”
蒋月警觉:她监视她?还是保护她?
苏嬷嬷站定,转身看她:“若是不想被人为难,就要行得正坐得端,千万别让人抓到小辫子。”
蒋月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