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曾是本朝太祖皇帝最为喜欢的宫妃名字,太祖皇帝重情,一生只有两个女人。一个便是扶持自己造反的皇后慕情,一个便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女将军楚宁。
楚宁难产而死,太祖皇帝便将这暖阁改名楚宁宫,而拓跋陵素日,则最喜欢召见妃子到这楚宁宫来临幸,或是偶尔兴致来了,直接报个宫女便压在里面颠鸾倒凤。
是以,这楚宁宫中伺候的女子,多是美人。
上次来宣旨的公公高士见南王大驾,也不敢怠慢,忙进去禀告,但大门一开,那里面暧昧的呻吟和娇喘便冲了出来,高士顿时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办。
白日纵欲,还如此大张旗鼓,听说那朝政也有三日未理了,这样的皇帝,当真可笑。
苏莞然低下头,心中难掩鄙夷和气愤,忽而目光一转,看向了拓跋连城,却见拓跋连城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道:“高公公,皇兄既然在忙,我夫妇二人等着便是。”
拓跋连城无波无澜地站着,许久都未露出半点异样,哪怕里面的声音一波高似一波,拓跋陵偶尔粗暴地大吼也若清风过耳,无一入心。
苏莞然却听得面红耳赤,总觉那女子的声音叫人听着浑身发麻,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了似的,却又在奄奄一息时婉转嗔求,苏莞然不禁想起了她和拓跋连城还没有完成的洞房花烛。
虽然她从未希望过这一日的到来,但这声音却迫使她不得不去回想。
她在破庙里是见过拓跋连城的身体的,体态匀称,健壮魁梧,手臂上的肌肉虽然是硬邦邦的,胸腹起伏的时候,汗水和血液会沿着雕刻般的下巴滑落……
“你的脸很红,在想什么?”拓跋连城忽问。
“啊我没想你!”苏莞然条件反射地摇头。
楚宁宫外一时寂静,好像连风都不从这边经过,顶上挂着的宫灯并没有点亮
,路过的宫女和驻守的太监那惊诧暧昧的视线却比烛火还要灼热。
苏莞然同拓跋连城默默对视,目光呆滞,脑袋轰的一声回响起巨大雷鸣,被无形巨雷贯体穿过,承受了一次五雷轰顶。
拓跋连城蓦地失笑,偏过头不去看她,肩膀抖个不停。
最先跟着笑出声的是守在宫门口的太监,而后才是那同样面红耳赤的宫女,苏莞然被重重暧昧视线夹在当中,只恨不得赶紧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紧要。
此刻要解释什么都迟了,但苏莞然还是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个……你今天的衣服挺不错的,呵呵,呵呵。”
“可惜不好脱,”拓跋连城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噗嗤……”围观群众再次笑了出来,凝聚在苏莞然身上的目光更如烈阳一般,叫人浑身燥热。
苏莞然恼羞成怒,抬起脚就去踹他,连手臂也一起用上了,要往他胸口揍,“谁要脱了!谁稀罕看你了!自恋狂!我、我才没有那么想!”
拓跋连城动若脱兔,灵巧地避开苏莞然的攻势,将人气得跺脚,沉重的心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笑意越来越大,“唉,王妃不想我,难道是在想别人?”
“我没有想别人!”苏莞然气得冒烟。
“那就是在想我咯?”拓跋连城忍俊不禁,“无妨,本王不介意。”
苏莞然气得叉腰,“我没有!”
“没有什么?”忽地,楚宁宫大门打开,一个正穿着外裳的人走了出来。
门口的宫女太监笑容顿敛,变脸似的纷纷跪了下去,像是砸在地上的,拓跋连城下意识停住脚,正要对拓跋陵行礼,不想追赶着自己的苏莞然却没收住脚,一个用力撞了上来。
“快让开!”苏莞然尖叫着,就像飞落的陨石,整个人撞向了拓跋连城的胸
膛。
拓跋连城伸出手,本有把握扶住他,不想脚底突然踩空,很巧合地往后仰去,苏莞然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后倒仰,一口凉气还没出来,便整个人和拓跋连城撞在了一起。
一只手迅速护住她的后脑勺,苏莞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耳边便想起了阵阵尖叫,跟个陀螺似的滚下了那十几级台阶。
台面上,拓跋陵张了张嘴巴,看着宫女太监纷纷跑下台阶夫人,才从怔愣中反应了片刻,“……什么情况?”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高士还没来得及解释,那台阶下众人七嘴八舌地已经传开了不少熟悉字眼。
“王爷!天哪,王爷的手流血了!”
“快传太医啊!”
“皇上,怎么办?”
怎么办?拓跋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中暗喜一闪而过,随即便露出惊慌担忧之色,沉声道:“怎么回事!来人哪!速速将太医招进楚宁宫,快扶连城进来!”
说着,便见那台阶下苏莞然扶着狼狈不堪的拓跋连城走了上来,身边几个太监带着人往里走,拓跋陵侧身让过,目光却在苏莞然身上停留了一瞬。
待人进去了,拓跋陵脸上的担忧也瞬间收了起来,变成了幸灾乐祸,回头问高士,“说说,怎么回事?”
高士讪笑,随即低声将方才的乌龙告知于他,拓跋陵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知道拓跋连城摔下阶梯的真相,几乎要笑出来。
他选的那丫头是真不错啊,见面第二回,就给他送了这么大的礼物,不错!
“这丫头跟她那弟弟都挺有趣的。”拓跋陵想着方才苏莞然经过他身边时候的自然流露出的忧色,颇为满意,转身就要进去。
高士跟在身后,不想正在进门的时候,拓跋陵忽地回头,皱起了眉,脸上露出冷意,“方才叫嚷的几个宫女,你可记住了?”
高士心下
一寒,低头答道:“记、记住了,皇上。”
“记住了就好,”拓跋陵淡淡道,“剁碎了,喂狗。”
高士面露惊恐,怯懦不敢应声。拓跋陵不理会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那先前与他共赴云雨的美貌宫女正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对着屏风旁使了个眼色,“皇上,王爷手臂上流了好多血呢。”
拓跋陵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邪魅地笑起来,“美人深知朕心,朕,实在担心得紧呢。”
屋中,拓跋连城屏风后坐定,太医还未曾来,但那血色却已经浸透了衣裳,就像一朵大片盛开的血花,一滴冷汗从拓跋连城的下巴上划过。
苏莞然先前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却未想到,这场景这么快就出现,还是因为自己。
她也顾不得顾闲静的叮嘱了,进了屏风后便一阵乱翻,倒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把剪刀。她拿着剪刀来到拓跋连城的身边,紧张道:“那个、你别动啊,我先把你的衣服剪了,擦、擦擦血。”
她的手有些抖,明明已经见过他受伤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有点莫名的恐慌,一张小脸都吓得发白。
“小伤而已。”拓跋连城扫了眼她的脸色,一把抓住手上的袖子,刺啦一声撕开,换来苏莞然一声尖叫。
“你干什么呢!”苏莞然一怒,“万一骨折了怎么办!”
拓跋连城都有些失笑了,他牵了下嘴角,与其有些无奈,“我是从军之人,骨没骨折我不知道?”他不以为意地伸了伸手臂,还道:“你看,好得很!”
苏莞然胆战心惊地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别动了!”
拓跋连城嘴角一抽,他先前不觉得痛,苏莞然这一巴掌下去,倒是真有点痛了。苏莞然自己也发现了不妥,忙松手瞪他一眼,“让你别动,等太医来不行吗?”
说着,她便低头去看拓跋连城的
手臂。那阶梯并不高,但他还伸手护着苏莞然的,手臂上被挂出了好几道伤口,看起来着实骇人。
苏莞然看了眼被撕下来的袖子,直接拿起来替他擦血,一边气道:“谁让你救我了,我可是从小摔到大的!”
拓跋连城嗤笑,又抬起眼帘去看她。
那张脸上的担忧不是作假,滚下阶梯的刹那,他也感受到了,苏莞然伸出双手尽力护着他的脑后,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袖子上也是血。
扇羽型的睫毛微微缠着,苏莞然绷着一张小脸,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小心翼翼替他擦拭着鲜血,认真地不肯眨眼,见伤口露出来,又头也不抬便道:“去拿盆水来,快。”
也不知道是在命令谁。
拓跋连城默不作声地对一个宫女点了点头,待要回眸,目光却对上了拓跋陵,在屏风处观察他们的拓跋陵。
宫中女子繁多,却无哪个像苏莞然这般丝毫不畏惧鲜血,甚至还敢亲自去触碰那可怕的伤口,拓跋陵在她大吼时就已经出现在屏风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莞然处理伤口。
苏莞然活力无限,还敢对着他那素来阴沉的弟弟大呼小叫,拓跋陵难免就想到她那个病秧子弟弟,苏子默。
上次他去见苏子默,还是因为苏子默在苏莞然的成亲宴会上摆了他一道之事。
他怒气冲冲而去,苏子默却在他还没靠近时就吓得脸色惨白,那小孩就吓得瑟瑟发抖,好像随时都要晕过去,比这宫里最柔弱的女子都胆小。
拓跋陵都担心声音一大把人吓死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就走,事后又觉得可惜。
他不是喜欢作画吗?拓跋陵便让他在一百日内画上一百幅山水图,但凡有一个重了样,罚跪一日,现在应该画了有六幅了吧?也是该拿过来看看了。
如此一想,拓跋陵看向苏莞然的目光顿时就有些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