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然道:“芸娘,我要吃糖葫芦,你给我买一只糖葫芦吧。”
“啊?”芸娘在外回头,“这个时候吗?王妃,还是回来再吃吧,一回别把嘴上的胭脂吃花了。”
“没事的芸娘,我会小心的,”苏莞然软了声音,撒娇般央求道,“好芸娘,你就给我买一只嘛,好不好?”
芸娘被她逗笑了,无奈叹道:“行,给你买,我先叫马车走慢点。”
苏莞然这才放下帘子,心满意足地碰了碰膝盖,转眼却看到拓跋连城直勾勾地盯着她,背后无来由地爬上一股电流,“你看什么?”
拓跋连城收回视线,转眼看向别处,抱手道:“看你,这么大了还吃糖葫芦,幼不幼稚?”
“我又没请你吃。”
苏莞然正说着,外面就伸进来两只糖葫芦,听芸娘笑道,“那小贩听说是王妃要买糖葫芦,特地多送了王妃一只呢,王妃,您不如请王爷也吃一只吧。”
拓跋连城:“……”
苏莞然喷笑,两手将糖葫芦拿了,大声道:“谢谢芸娘,不过王爷好像不喜欢吃糖葫芦,我先问问他吧。”
芸娘奇怪地往车厢里看了一眼,他怎么记得拓跋连城小时候是最喜欢吃糖葫芦的?
苏莞然冲着拓跋连城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王爷,这么幼稚的东西,想必你一定不喜欢吧?”
拓跋连城别过头,漠然看着厢壁,“本王不稀罕。”
苏莞然有些紧张,所以想吃些甜食放松放松,这跟她饿不饿完全没有关系。
但显然某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拓跋连城听着车厢里的动静,一手撑着膝盖慢慢侧了个头,结束了面壁思过的状态,视线往苏莞然身上扫了过去。
苏莞然才咬下一颗糖仁,嘴角的胭脂沾了脸颊,那腮帮子就像他曾经看过的小白鼠一样鼓起来,一张小脸都变得更圆了。
她吃得很认真,不动声色,一颗接着一颗,就像是在执行任务
,好像要从每颗糖仁里面找出什么天大的秘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却被最后一颗糖仁难住了。
那颗糖仁接近手指,凝固得很紧,怎么也咬不下来,前后左右都试过了,最后只能望着糖仁上的牙印发呆,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跋连城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伸出手,在苏莞然惊讶的目光下,轻而易举地将那过长的小木棍掐断,又处变不惊地坐回了原地。
苏莞然面色古怪,“谢谢。”
“不用谢。”拓跋连城淡淡道,依旧盯着她看。
苏莞然正想用另一串糖葫芦,清澈的目光慢慢转向拓跋连城,莫名对视半晌,拓跋连城忽然发现苏莞然面上逐渐露出一丝玩味。
拓跋连城:“?”
“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苏莞然大方笑道:“想吃就直说嘛,你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我怎么知道?”
拓跋连城:“……”他不是想吃糖葫芦,绝对不是。
苏莞然给了她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一口气咬下两个糖葫芦,鼓着腮帮子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他,戏谑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吃!”拓跋连城揉着额心回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哎呀,你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已经将你刚刚的幼稚言论忘光了,真的。”苏莞然将糖葫芦往他面前递,“尝尝?”
糖葫芦逼近眼前,红色的糖层带着淡淡的想起,晶莹圆润的糖仁晃来晃去,拓跋连城默了默,看向苏莞然。
苏莞然却蓦地偏过头,那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笑道:“这样好了,我不看你吃,行了吧?”
怪道刚才吃东西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火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搞得她还以为自己今天穿得衣服哪里破了洞,原来是想吃糖葫芦啊,苏莞然忍俊不禁,她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抵挡得了糖葫芦的诱惑!
苏莞然等了片刻,手中的
糖葫芦突然被人抽了出去,她扬了扬眉头,遮住脸的手慢慢张开一丝细缝,眯着眼睛去看拓跋连城。
一看,却惊呆了。
“怎、怎么回事?!”苏莞然一把抢过空签字,不敢置信道:“糖葫芦呢?怎么都没了?你生吞!”
拓跋连城偏过头,拇指擦了下嘴角,淡淡道:“扔了。”
苏莞然:“……”信你才有鬼。
苏莞然这回从被盯的人变成了盯人的人,她真的万分好奇,三颗糖仁,拓跋连城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吃下去的?居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久,马车到了皇宫门口,苏莞然不得不结束自己的盯人大业,沉下心去面对这种雄伟可怕的皇宫。
拓跋连城大步向前,没有半分停留,苏莞然将视线从皇宫正阳门牌匾上往下移,凝注在那于两旁站着的如雕像似的侍卫身上,又看向了拓跋连城。
他就像天生的王者,当他走过那条权力中心的道路时,苏莞然只觉得他越走,身上的气势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见过拓跋陵,但拓跋陵身上不曾具有这种气势,他的眼底带着些许的黑色,就像是纵欲过度失了精气。
而拓跋连城,朝气蓬勃,贵态天成,他已经尽力收敛自己的气势,不想让自己看得过于俱备攻击性和压迫感,但正如苏莞然所预料到的一样,迎面而来地侍卫和宫人,都下意识低头停住了脚步,不敢动弹。
入了宫门,拓跋连城才反应过来,苏莞然还没有跟上来。
他转过身,看着在宫门口停住的苏莞然,那张倔强的小脸上鲜见的露出迷茫和犹豫,胆怯地不曾上前,只是看着他进去,好像担心他下一步会踏进什么陷阱。
苏莞然就是这样想的,他们的婚约是陷阱,成亲当日充满了陷阱,这场谢恩何尝不是一场陷阱?而拓跋陵和公皙淑慧这一次,又布下了什么陷阱,为了什么目的呢
?
“看什么?”拓跋连城伸出手,目露无奈,态度纵容,“回去再给你买糖葫芦,现在先去见皇兄,好不好?”
宫人闻言抬头,略有些唏嘘,纷纷看向了宫门外的苏莞然。
这南王妃架子可真够大的,别人要来面圣,哪个不是起早准备,她却还贪念着几只糖葫芦?这南王也未免太宠人了吧?
苏莞然被看得脸红,方才那些杂七杂八的感叹,霎时间抛诸于脑后,气愤地上前,用力朝着拓跋连城的手掌拍下去,“你胡说什么!谁要吃糖葫芦了?幼稚!”
她本想打拓跋连城一下,没成想反被拓跋连城握住了手,一时挣脱不开来。
拓跋连城勾了下唇角,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问道:“那,我们可否去面圣了?”
苏莞然简直要生起好几层鸡皮疙瘩了,拓跋连城这温柔过度的语气不仅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反而紧张加倍了,“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
“莞儿,别闹了。”拓跋连城紧握住她的手,手腕都掐得有些发白,分明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怎么也让人察觉不到温暖。
苏莞然愣了愣,脸色蓦地惨白。
她明白了,拓跋连城是故意的,故意表现出恩爱,故意付出所谓的“深情”和“宠溺”,他在言辞之间设下陷阱,故意将自己推出去。
他是在利用她,如此,拓跋陵和公皙淑慧便会放出更多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而只要他永远不出纰漏,那么,他就是无辜而温顺的。
而自己,就是无用的。
公皙淑慧会慢慢不再关注她,而她的子默,也就慢慢没了价值。
拓跋连城用这般柔和的算计试图摆脱监视和怀疑,他早就笃定自己是为了监视而来,他当她是南王妃,可也戒备着她这个南王妃!可他如此作为,却是帮助自己和她这个南王妃都能慢慢摆脱麻烦。
只是苏莞然想当然地认为,他是不知道苏子默在
皇宫的,所以,他也许并没有怀揣着舍弃苏子默的心思。
可是,怎么可能呢?皇帝对兄弟不放心,太后对太妃不放心,南王府对太后和皇帝又何尝放心,只是他们一直看起来“本分”、“乖巧”。
南王府永远都是公皙淑慧心头的刺,公皙淑慧甚至拿她的弟弟来做威胁,让她来监视这根刺,以保证南王府永远的“本分”和“乖巧”。但谁知道,将来公皙淑慧不会突然下个命令,让她除去这根刺?
所以,拓跋连城此举,虽是解了他自己的困难,却将苏莞然推入极其艰难的境地!
拓跋连城还抓着苏莞然的手腕往前走,苏莞然却突然用力挣扎起来,干笑道:“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至于这么好吧?”
这是事实,台面上的假象是,拓跋陵趁太妃替拓跋连城选妃时,给拓跋连城许配了一个庶女,看起来是试图羞辱南王府,这个庶女只是工具,所以无论是南王和太妃对这个庶女都不会太好。
如此这般,短短时日,却还要牵着手共同面圣,要拓跋连城一改往日阴沉作风,这可能吗?
拓跋连城却不以为意,“你是我的王妃,我俩拜过天地,叩过高堂,甚至已经同床共枕,为何不能好?”
苏莞然无言以对,这恩爱假象是大家彼此默认的,但有多少真是恐怕宫里宫外都是心知肚明,不过都在等着时间的磨合和消化罢了。
但这磨合地也太快了呀!
“不合适,”苏莞然义正言辞道,“这里毕竟是皇宫,要庄重。出门之前,母妃特特叮嘱过,要我注意仪态,王爷,我们还是……”
她用力挣脱了手,僵笑都在瞬间变成了狞笑,才慢慢接上后面半句话,“各走各的吧。”
拓跋连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行。”
苏莞然大松口气,下意识与拓跋连城拉开一点距离,静静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到了面圣的暖阁——楚宁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