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发工钱训话

  “什么意思?”苏莞然懵了一下,“你要出远门?”

  拓跋连城摇头,将其余方向的帘帐也一一挂了上去,流通的晚风顿时捎来清凉,吹得两人不觉怡然。

  “暂时不会,”拓跋连城道,“只是想这如今时机正好,若是你能替我打理好王府,我也不用在外行事时还惴惴在心。”

  他说的,应该是朝堂上的事。

  苏莞然松了口气,方才不知为何,她竟心慌意乱了瞬间。

  “有芸娘帮我,自是无碍,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苏莞然在躺椅上坐下,扬手伸了个懒腰,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你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能出什么事?”拓跋连城惯常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王在自己的府中都能出事,又和谈上阵打仗?王妃未免杞人忧天。”

  苏莞然不以为然,“你做事神神秘秘的,就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事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拓跋连城摇了摇头,月光将他的下颌勾勒的越发峻冷姣好,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注视向莲池,看着接天莲叶无穷碧随风而荡,就如海浪层层漾起,荡出一池青碧。

  银黑色的面具吸引着溶溶月色,苏莞然看不清他目光中的情绪,清澈的瞳孔里只有那张轮廓明朗的侧脸。

  他就像那池子里的莲叶一样,吸收着万古月华经久不变的生机,却又显得无比静谧安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苏莞然不觉看得痴了,喃喃道:“连城,你在等谁?”

  拓跋连城市哂笑,低下了头,阴沉面具挡住了浓重的眉目,只听他淡淡笑道:“自然在等蓝玉。这府中外面的侍卫有黑怀管着,但府中有些算计调配却需要一个长脑子的,至于内院……”

  他顿了一下,长长地叹口气,语重

  心长道:“内院不平,家宅不安。有些事总不能一直坠着,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掌握住大局。”

  “你知道我的目的,”拓跋连城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任何差错,都能致命。”

  苏莞然悚然一惊,她险些忘了拓跋连城屡次任由南王府闹出笑话的目的是什么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

  所以府中可以乱,但不能乱得太过分,更加不能乱得让人失去对南王殿下的信任,否则将来就算登顶皇位,民间也会有谣言纷纭。

  “……我明白了,半个月时间,我会拿下一切。”苏莞然眼前忽然闪过叶言心那故作委屈与诚恳的脸,声音顿沉,“与其左右延宕,不若,从矛盾中心下手。”

  “你要改变计划?”拓跋连城微感诧异,“其实不用,我只是提醒一下……”

  “不,”苏莞然起身,轻轻冷笑,“煮好的鸭子自己送上了门,焉有不利用之理?子默说得对,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要置之死地,手段激烈些,又能如何?”

  拓跋连城深深地看她一眼,垂眸扫了眼拇指上的扳指。

  半个时辰前,书房门口。

  黑怀匆匆出现,头上布满冷汗,还未进屋,便大呼“不好”。

  “主子!不好了,边关出事了!西陵氏率大军十五万陈兵函谷关,狸奴急报,单耳调军前往关内镇守,只怕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南海西陵?”拓跋连城正准备出书房,才站起身,便又坐了回去,神色发冷,“京中还没收到加急快报?”

  “没有,”黑怀脸色难看,“狸奴才刚离开京城不久,便同韩璧接头,这消息是韩璧传过来的,主子,边关陈兵之事始终没有加急来报,若不是路上出了岔子还没到,便是……”

  拓跋连城冷笑,阴沉可怖的黑眸里流

  露出一抹杀意,接上了他的话,“有人截住了消息,是吗?”

  黑怀欲言又止,心头一沉再沉。

  “先等韩璧的消息,”深吸口气,拓跋连城低下头,从抽屉拿出一个盒子丢给他,“消息不在京中传开,拓跋陵不会选择动兵,让莫城暗中准备兵马,传信单耳,先挂免战牌。”

  “挂免战牌?”黑怀下意识接过了盒子,却没有向他投注半个眼神,只是问道:“王爷不准备上奏吗?”

  拓跋连城扫了他一眼,“我上奏?我是哪里来的消息?为何比加急快马还要灵通?你以为拓跋陵是你吗?”

  黑怀:“……”

  “战事不会那么快打起来,西陵北海虽然以‘海’相称,实则也不过是片沙漠,他们没有充足的准备,不会轻易开战,”拓跋连城眯了下眼睛,“倒是时机正好……去将盒子里的东西再搬一套过来,尽快。”

  黑怀讪讪,阵法军事的眼光他向来不如拓跋连城,也没敢多问,当即告辞。

  拓跋连城在屋中沉吟片刻,慢慢走出书房,望着漫天星子沉默不语,一如现在,目光里的沉色越来越浓。

  西陵北海王族会陈兵关外已在意料之中,他们也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但,时间却比他料想得早了很多。

  ……

  三日后,晨初新上,映红池塘倒映漫天朝霞,碎裂的金光在池面不停闪烁着,叫人眼花缭乱。

  拓跋连城用过早膳,将重得有些压手的一段穿铁钥匙递给苏莞然,“这是库房钥匙,包括各房中密室暗格的房间钥匙都在此处,你若有闲心,便自己去寻,也无不可。”

  苏莞然提着那一大串,脸色而有些古怪,“这么多?你该不会在王府里藏了个兵器库吧?”

  “哈,”拓跋连城宝手靠在门上,认真地看着她,“就是兵器库今日也帮不了你,我要出去会

  客,黑怀也不会留下来,齐嬷嬷也不方便出面,你自己可以吗?”

  今日,苏莞然准备光明正大在卧云台外分派工钱,便是大张旗鼓地告诉众人她接管了后院,顾闲静一准儿会过来找她麻烦,而她只能自己应对。

  “我在七岁之时,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你又何必担心?”

  苏莞然款款起身,鹅黄流苏顺着发丝滑落,稠密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后脑,左肩之上却垂下了一缕,轻抚颈项。

  她眼中闪着无比自信的光芒,虽然不言不语,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傲然气势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逼视。

  这就是南王妃。

  拓跋连城莞尔,“那么,祝你一帆风顺。”

  “彼此彼此,”苏莞然慢慢沉下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那从容淡漠的表象之下,端庄优雅地抬起手,“王爷,慢走。”

  还挺像模像样的,拓跋连城摸了下鼻头,想起今日要见的韩璧,也见站直身体,复露阴冷,好似那张冰冷面具的无情再度包裹了他的全身,倨傲地冷笑。

  “王妃,保重。”

  茶过三巡是,时间渐晚,苏莞然着急满府女眷下人在卧云台内、小厮在卧云台外静候,从库房里抬出一箱银子、一箱铜钱,慢慢放在凉亭之中。

  众仆妇在外按内外等级站好,琴棋书画与卧云台原有的丫头都帮着打理,所幸前几日明月楼来了此大清洗,这些人也知道了规矩,虽然有些惊异,却不敢高声谈论,只是窃窃私语、暗暗揣度。

  “王爷这该不会是让王妃管家了吧?咱们的月钱都到卧云台来了,明月楼那边不管了?”

  “嗨,明月楼那边的人都换光了,还怎么管?依我看哪,这肯定是王爷的意思,今后这王府后院,可是咱南王妃的天下咯。”

  “咱们可得学聪明点,王爷看重谁不看重谁,这可一

  目了然了!这王妃可不是个好惹的,敢和太妃作对呢,咱们得小心着点。”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点头,惊疑不定的复杂视线都绕着苏莞然走。

  苏莞然却很是的淡然,仿佛根本不曾察觉众人的议论与注目,半盏茶之后,苏莞然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眸。

  那视线便如一把冒着寒气的利刃,蹭蹭地往各人脖子上撩,那叨叨不绝的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

  苏莞然挺直腰杆,嘴角缓缓勾出一丝几可忽视的笑意出来,不紧不慢道:“芸娘,查查,人可到齐了。”

  芸娘点头,声色不动地伫立在苏莞然身边,拿出来自己对付宫里那些狡诈女官的气势出来,清冷高贵地扫视一眼众人,而后才拿起花名册核对。

  她念个名字,便有人回个到字,慢慢从一等贴身仆妇二十余人,到端茶倒水、扫洒清除、浣衣、买卖、上膳等下来竟将有七八十余人。

  芸娘一通念下来,竟没半点急躁停顿,始终都面不改色,等人好不容易核对完了,才低头道:“王妃,人都到齐了,您训话吧。”

  苏莞然在她念名字的时候一直未动,脖子梗直发疼,终于可以说话了,忙站起来,动作还是十分优雅大方,款款动人。

  “诸位今日既来了卧云台,想必也知道王爷的意思。”

  苏莞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串精减过的钥匙放在桌子上,不温不火道,“母妃身体不适,齐嬷嬷为了照顾母妃,一时脱不开手,今后这后院大小事,你们也不必去烦扰明月楼,一律报于卧云台便是。”

  “本王妃也无什么大的规矩,只是三点,若有偷鸡摸狗、耍懒斗狠、栽赃嫁祸或不老实的,”苏莞然目光一沉,“诸位想必还没忘记南苑那丫头的下场吧?”

  被打得奄奄一息,虽有诊治,却被直接扔出了南王府。

  生死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