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过多久,你我就再也没有关系。连城送来两分聘礼,那一份也足够你们养老,至于我这一份,就当是我的嫁妆,也不劳你们费心准备了。”
不想董霓云目光微变,语气不善,“你要将那些东西都带走?”
苏莞然登时乐了,“怎么,还想要我分一点拿给你的女儿?”
董霓云脸色稍霁,冷着一张脸,好似苏莞然欠了她数不清的钱,话语也泛酸,“聘礼是下给娘家的,那南王府多少好东西没有?你用得完吗?”
竟还真的是来算计她的嫁妆的?
苏莞然目露冷意,“怎么,我的嫁妆,府里一星半点没出,还想从我身上挖出一份?你们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董霓云冷哼,“聘礼之中,本就有一份是感谢娘家教养的,你拿了大头,分出一些又如何?可别忘了,苏安和还是你爹,你和他还有血缘关系。”
苏莞然看了眼她身边的丫头,心下了然。
董霓云被拿住了把柄,按道理是不可能主动来招惹她,这事多半是苏安和的主意,却也不想想,南王府指名道姓说要给她独一份的聘礼,用意便是要给她当做嫁妆的。
苏安和好大的心啊,怕是看着库房里的东西眼睛都要绿了吧?
然而,从圣旨下了到现在,足将有三个月。
苏安和可有问过她需要什么嫁妆?可有问过她是否有钱准备嫁衣?可又问她是否需要装饰庭院?更或者,他们是否准备好了宴请的喜帖?
没有!一样都没有!
苏莞然目光越来越冷,董霓云等了良久没等到她说话,心下正有些慌乱,只恨苏安和给了她这苦差事。
“难道给苏府的聘礼没有到他手上?”苏莞然忽地反问。
董霓云有些踌躇,“那些东西,和你自己的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所以他就想贪心从我这里拿一份?从
赐婚到现在,他可有给过我一两银子?现在却想从我这里抢东西?是吗?!”苏莞然拍案而起。
董霓云被她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不由骂道:“你凶什么凶?这事你问你爹去,管家的又不是我!”
苏莞然冷哼,“那就请大夫人代我回他,他想要东西,可以,去问一问南王殿下,让连城向他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单给苏府韶紫庭中七小姐苏莞然之聘礼’!”
董霓云脸色一黑,正要说什么,苏莞然直接背过了身,不想跟她再多说半个字,“芸娘,送客!”
董霓云无奈,只好跺脚走了。
芸娘将人送出去,回头却见苏莞然无力地坐在床上,走神地看着桌上的帖子。那帖子上写的几个字,遒劲有力,大方潇洒,是拓跋连城亲手写下。
她不是贪图这点钱财,若是苏安和与她有慈父之心,她便是将所有东西都留下,又能如何?
但是,苏安和没有。
他冷漠地将她当成工具,苏子默消失这么久,他一点都不曾关心,好像苏子默这个人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在苏府,除了她韶紫庭,还有谁记得苏子默的存在?
苏安和正午前来讨要聘礼,午时一刻,消息便送到了南王府。
拓跋连城才好不久的心情,蓦地又沉了下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连他拓跋连城给媳妇的聘礼都敢抢,也未免太看不起他拓跋连城了。
“去苏府,今日不叫他苏安和大出血,本王岂非叫人小瞧了?”
黑怀默然:“……哦。”
嫁女嫁女,府中连一点喜庆气氛都没有,算什么嫁女?
何况是嫁给南王府,当朝王爷,苏府早就该张灯结彩,但拓跋连城今日一看,才发现这苏府清冷得像是要办丧事。
“哼。”还未进门,拓跋连城便先不满了。
黑怀难得跟他一起入苏府,见状也不由得有
些摇头,就算苏安和不喜欢苏莞然,那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好歹样子得拿出来,这怎么整得跟仇人似的?
“王爷,咱们是先见苏姑娘,还是先见苏老爷?”黑怀低声询问。
“先去见苏安和。”拓跋连城大跨步走了进去,守门的侍卫只当没有看到他,半步都不敢阻拦,一个往天,一个看地。
而在这之前,苏府正院大厅,苏安和正大发雷霆,将茶杯摔得在地上开了花。
“反了反了!我养她十几年,现在要她孝顺一点蝇头小利,她居然还藏着掖着?”苏安和指着外面大骂,“你个贱人!也不想想,要不是老子,你哪生得那张脸去勾搭王爷!”
董霓云在旁垂泪,“老爷,我已经尽力劝过了,老爷当年对莞儿视若掌中宝贝似的,我本想,她总算也是心中记着的,哪曾想她竟将我骂了出来,都怪我无能。”
苏安和越听越火大,一想起那库房里摆着的珠宝金银,又忍不住心痒难耐,神色晦暗,“那个不孝女,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可以甩脱我了是吗?哼,想得倒美。!”
忍无可忍,苏安和想着最近手头又紧,这五品京官做得无趣,想买个外放的肥差,他自己院子里的那点聘礼虽然够了,但买了外放的肥差总也要买宅子奴仆吧?
他如今可是南王殿下的岳父,也算个皇室中人,岂能住那么小气巴拉的房子?那点钱岂能够了?
前二个同僚跟他说了江南老家的知府病逝,如今那里正缺个人,他本就是江南人,也知道江南那边水路四通八达,商务繁华,堪称富甲天下,当了那里的知县,这一生怕是都不用愁了,还能富贵泰极呢。
当初他想着京城是天子脚下,肯定是个极好的去处,但入京一看,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也算是看透了,自己那点本
事混不了京城,这里稍有不慎就是杀头要命的。
若不然,还是回江南,衣锦还乡,没准将来还能流芳百世呢。
苏安和想得越心热,对苏莞然越是痛恨,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竟嗡嗡地想起来,忙一指外面,“去,把苏莞然给我抓过来,老子倒是要问问她,这钱到底给是不给!”
外面的人一愣,“老爷?”
“还不快去!”苏安和怒火烧心,一脚踹了上去。
董霓云看到此处,脸上藏着的喜色蓦地淡了下去,反而有些担心。
苏莞然说的话毕竟是有道理的,苏安和利欲熏心,竟然想抓人过来,她若是还待在这里,万一牵扯上了她怎么办?
想到此处,董霓云身体一偏,揉着额头道:“老爷息怒,这事到底也急不得,我先去给老爷煮一壶烧酒过来,老爷暖暖身子再说罢。”
说完,董霓云也不敢停留,一头钻进了苏佩良的院落,直到深夜才回了自己房间,不想彼时又遇上了发火的苏安和。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苏莞然好好的被人扭送到了大堂,芸娘和小凝也跟在她的身后,她倒是不怕,如今苏府里人人都知道,这苏府最不可得罪的是谁。
她还想着,苏安和到底是她的父亲,虽然她如今已经不再叫他爹,但毕竟是还带着一层血缘,出嫁那日兴许就是最后一句,但那日盖着盖头,此时看看也是好的。
谁想,苏莞然才踏进大堂,就见一个茶壶在自己脚下摔开。
苏安和大吼道:“孽子,还不跪下!”
苏莞然看着打湿了衣袂的茶壶,那青黑的茶叶梗沾在了鞋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死物,也不知道被热水烫了多少回。
“苏大人有话直说便是,”苏莞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院中还有急事,没那么多闲暇时间在此逗留。”
“放肆,”苏安
和厉声道,“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父亲?”苏莞然好笑,“不是你让我不要叫你父亲吗?苏大人,随便出尔反尔可不好,大人身为一朝之臣,还是有些底线比较好。”
苏安和眼睛一瞪,他本也就不在乎这名讳之称,看苏莞然一脸不屑,双目冰冷地站在了门口,眼中全无一丝亲近,微微皱了下眉头,“我且问你,我让云儿去找你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苏莞然淡淡道:“听明白了。”
苏安和猛地拍了下桌子,桌面上唯剩下的几个茶杯被他震得哐啷作响,“既然听明白了,你还不知错!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现在不过要你这一点报答,你居然还敢推三阻四!”
“报答?”
苏莞然扯了下嘴角,扫了眼这清冷老派的堂屋,不知在想些什么。
末了,她道:“南王府派来的聘金聘饼足够你一生无忧,而我出嫁,府中本该准备嫁妆,我一分没要,母亲留下来的京城庄子地契我也留在了府中,怎么,这些还不够?”
苏安和脸色难看,“那些东西算什么?你一个女儿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些个东西你根本用不上!”
“苏大人怎么知道我用不上?哦,我知道了,”苏莞然挑衅地勾起嘴角,“正如苏大人连身嫁衣都不给自己的女儿准备,想必也是觉得我出嫁用不上,是吗?”
“那些都是董霓云该做的事,为父身为朝廷命官,每日忙着为民请命,哪有心思管你的事,”苏安和心虚了一瞬,“行了,为父也不跟你计较,你速速回去,将东西分出一半给我。”
一半?
“想得倒美。”
苏安和大怒,“你说什么?”
方才的话并不是苏莞然说的,苏安和有些发愣,苏莞然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拓跋连城,有些难堪,“你怎么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