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连城大步走了进来,侧头看了看她,皱起眉头,“你还没有嫁衣?”
“何止是没有嫁衣!”小凝趁机控诉道:“老爷根本什么都没给小姐准备,还把小姐抓过来,要抢王爷给小姐准备的嫁妆呢!”
“小凝,住嘴!”
这些事这么丢脸,她自己都懒怠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苏莞然忙呵止住她。
苏安和也变了脸色,惶恐吼道:“你住口,本官自然是为莞儿准备了的,只是时间还早……”
“所以离婚期还有二十日,府中连清扫都没见是吗?”拓跋连城不紧不慢地问道:“看来本王的分量还是不够,连提早准备都没资格。”
苏安和脸色顿成酱紫,“王爷息怒,下、下官很快就准备,就明日,不,今天!今天就开始清扫整理!”
苏莞然见他如此,不喜反臊,咬牙道:“苏府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帮忙!”
她顿了顿,又道:“那些东西芸娘已经在准备了,过几日就好,府中清理不清理都无妨。”
“对你苏府来说自然无妨,”拓跋连城瞪她一眼,黑曜石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但对我南王府来说,却是天大的耻辱!”
苏莞然和黑怀不约而同惊呼:“这么严重!”
拓跋连城恨铁不成钢的视线立时放在了黑怀身上,黑怀自觉失言,忙低头讪笑了一下,站到了门外。
拓跋连城这才施施然道:“我南王府娶亲,自然在台面上要过得去才行。”
苏莞然目带疑惑,拓跋连城却面不改色,开始一一细数,“方才进来,本王发现这苏府的门窗颇显陈旧,飞檐倒塌,未免有碍观瞻,大人以为如何?”
苏安和哪敢反驳,只好讪讪回应,“是是,王爷说得是,回头下官便让人将这门窗都重新换了,屋檐也好
生修缮一番。”
苏莞然下意识想了想苏府,虽然不大,但都修缮一番,少说也要几百两吧?
“嗯,”拓跋连城翘起二郎腿,骨结分明的手指又在桌上敲打着,“彼时迎亲队伍将至门前,这府里的一应摆设自能入眼,过于陈旧,实在显得不够大气。”
加上桌椅摆设也有一千两了,稍微精致些几千两也是有的,苏莞然琢磨着,不过若是之摆在前堂糊弄人,似乎也用不了多少。
苏安和僵笑着,“也换,也换。”
“还有这茶几香炉、飘纱垂帘、灯笼对联……”拓跋连城意味深长。
苏莞然眨眨眼,再加个五百两,应该够了。
“这个当然要换!定然会换时下最新的,最适合大婚的东西,红红火火!”苏安和应道。
拓跋连城笑了笑,续又道:“还有这酒宴的饭菜,本王十分喜欢太白楼的厨子,虽然比不上御膳房,但一日将就,也勉强了。”
一日将就?勉强?
苏莞然咂舌,那可是京城民间最有钱、最豪华的酒楼了,上次她不过吃了一桌便要一千两银子,彼时大婚,人人冲着南王府的连载,二三十桌是必不可少的,那得是个天价吧!
末了,拓跋连城又道:“之前本王曾给大人送来迎娶莞儿的聘礼,里头的金银,想必还未用吧?”
莞儿?苏莞然愣住。
苏安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我出钱?”
“不然呢?”拓跋连城阴沉地笑起来,“难道还要莞儿自己出?”
“想来岳父大人一定会妥善处理,本王这就告辞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外如是。
目送拓跋连城与苏莞然离开堂屋的时候,苏安和还瘫在地上,整张脸都僵木着,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幸而府医给他掐了人中。
未过多久,堂屋便传出了几声痛心疾首的哀叹,声音直传
到了门外。
苏莞然送拓跋连城出去,低头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出门时,才抬头问:“你是……来帮我的?”
“帮你?”拓跋连城冷笑,“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见门庭清冷,碰巧听到你们说话而已。”
说着,他扫了眼苏莞然,又道:“我南王府要脸面,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人能抢,毕竟这些东西将来是要抬回南王府的。”
苏莞然面露古怪,“这些东西你该不会就是送给我装个样子的吧?”
拓跋连城挑眉,表情戏谑,可惜被那张面具挡住,未曾看见他抽动颧骨,“我南王府要脸面。”
黑怀向天翻了个白眼,苏莞然未曾注意,她轻轻地松了口气,相信了拓跋连城的话,福身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这次多谢你解围,我并不想在离开这个冷漠之地前跟他闹翻,谢谢王爷。”
拓跋连城半晌没说话,他凝视着苏莞然,许久,见苏莞然觉得奇怪了,才道:“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行礼?”
苏莞然面色一冷,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是啊,机会不多,你就珍惜吧。”
拓跋连城目光沉了沉,“你总是这么放肆大胆,若有一日被人摧折脊骨落入尘埃,还能如此硬气吗?”
“等那一日来了再说不迟。”苏莞然意味不明道,“兴许最先落入这样境地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芸娘眉间一肃,伸手扯了下她的袖子,“小姐,请慎言。”
拓跋连城扫了他一眼,轻轻一哼,继而迈下台阶,走了几步,速度却又放缓,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叹了口气,道:“你在足衣店订做的鞋子想必也快到了。”
苏莞然自然而然地点头,“我记得。”
拓跋连城模糊地“嗯”了声,没有再停留,带着黑怀离开了苏府,却没有回王府,而是又去了东
大街,停在了一家廖无人烟的三层木楼门前。
木楼人很少,但无论从横梁还是地板上看,都能发现此地透着异样的沉静贵气,就连那楼里的老板娘,都是个难得的美人。
美人正要出门,乍见拓跋连城站在门口,顿时惊了一下,“四弟?”
拓跋连城点点头,阴冷的脸略见缓和,看着美人默了片刻,道:“我想……订做一件嫁衣。”
美人愣了愣,忽地笑开了,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又侧身道:“进来吧,嫂子亲自给你选,你要什么样的?凤冠霞帔,大袖襦裙,德贵深衣,还是——”
“我要金凤穿霞耀九天,就要红色,带一整套陪嫁饰品,三礼彩珠、金翠花钿、璎珞七彩福满圈,一样都不能少。”拓跋连城直接打岔道。
美人呆住,“那件嫁衣少说也要是个绣娘绣十天,还有那些东西,价值万金,你这是要给苏莞然准备的?”
“我南王府好脸面,”拓跋连城冷着脸,“她穿别的嫁衣,很丑,丢人。”
你又没见过她穿嫁衣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很丑?
美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却没有问出这句话,而是道:“你可量过她的肩腰?”
拓跋连城扫了眼美人,“比你瘦两寸,高两寸,皮肤白两分。”
美人嘴角一抽,“你怎么知道刚好就是两寸?”
“我抱过了。”
美人:“……”哦,那你的手还真挺有用的。
……
大婚之日越来越近,苏府也终于有了动静,里里外外拆下的门窗桌椅如流水一般往外抬,崭新的家具、贵重的摆件又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堆,叫外面的人好不赞叹。
“这苏家嫁庶女,当真比嫁嫡女要贵重得多了,果然傍上大树好攀高枝,你瞧瞧,连地板都重新换过了。”
“可不是,想象南王给苏七小姐送来的聘礼,啧啧,
若不是用情至深,哪里拿得出这么大手笔啊!”
“也不知到时候迎亲队伍是怎样的阵仗,不行,到时候我得抢个前排看看。”
诸如此类,议论不绝。
苏府之中,苏安和如何捶胸顿足已不再苏莞然的关注之内,媚香已经离开,苏莞然现在全心想的,便是大婚之后,入了南王府,便是她“细作”生活的开始。
但老实说,她实在不知道皇宫里的两位想知道什么,而南王府的人向来也不会那么轻易让她知道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难道每天就报告一些吃喝玩乐?
“这一点小姐不用担心,”芸娘道,“一些寻常消息,自然有我们替小姐关照,小姐只要关心南王殿下便足够。”
苏莞然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努力探究拓跋连城的秘密就好?但他有什么秘密?”
芸娘轻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南王殿下若没有秘密,那么小姐就只要做一件事就好。”
苏莞然会意,“监视。”
“没错,监视,”芸娘轻笑,“若他没有秘密,不会为上面的主子所排挤铲除,对小姐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有一天,上面的疑心消了,小姐或能迎回子默少爷,和王爷相亲相爱,也未可知。”
“和他相亲相爱?!”苏莞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起那张时刻阴沉的脸就觉得瘆得慌,“不不不,我看还是相敬如宾就可以了,还是别靠太近得好。”
芸娘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小姐有所不知,南王府在京城,便是铜墙铁壁一座,要进去不容易,传出消息更难,所以小姐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尽量让他们放低戒心就好。”
“他们,”苏莞然哀叹,“还有个太妃娘娘啊,太妃娘娘看着是个好人,应该不会过于为难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