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和整张脸都瞬间黑了下去,不善地看向苏莞然。
却见苏莞然竟而走向了拓跋连城,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一时甜得发腻,“连城,这件事,你可查吗?”
拓跋连城挑眉,看着苏莞然那乖巧可怜的样子,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但目光随即一转,又落在了董霓云身上。
昨夜,苏莞然满身鲜血,独自于山间逃窜。他也已去查证过,将那三名劫匪就地正法。
虽则苏莞然如今还没有嫁入南王府,但毕竟背了与他的婚约,旁人便敢用此下作手法算计欺压,真真儿叫人倒尽胃口。
以此恶相比,拓跋连城再想起苏莞然方才那句“连城亦可以作证”,话中隐含威胁,眯了下眼睛,也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此事,本王会彻查。”
当然,只是吓唬人的。
但这一句话,让苏安和与董霓云的脸色蓦然惨白,董霓云手中茶杯一歪,险些将杯子摔了。
苏安和胆战心惊地站起来,只觉得自己嘴角竟在不停地抽搐,看着苏莞然那冷漠的目光和脸上的红肿,心中竟无比后怕起来。
他方听谣言,便笃定这婚事不成了,苏莞然丢尽脸面,他苏府不受牵扯已经是至为幸运,却万万不曾想到拓跋连城会来相帮,而这件事……竟是如此发展。
神态怔忪间,言语片刻不及,苏安和口干舌燥,又觉天旋地转,一个失力坐了回去。
苏莞然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忽问:“苏大人,我只问你,当你闯进韶紫庭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可还记得你那重病在身的儿子?还是,只顾及着你自己的面子?”
苏安和战战兢兢地抖着手,“一府之、之脸面,涉及、及……”
“行了,不用说了。”苏莞然猛地闭眼,不想再听他的话。
她松开了拓跋连城的手,转身看着外面不敢抬头的婢女和噤声不语的仆从,可笑地
勾了下嘴角。
“苏大人对莞儿有生养之恩,莞儿自不可能恩将仇报,孝字大过天,苏大人大可放心,也请苏大人……叫自己的身边人学会谨言慎行。”
苏安和涨红了脸,自古还未有女儿这般教导父亲的,但却是他让人不要再叫自己父亲,而今人证在侧,身份高贵,婚约尚存,他竟不敢反驳。
怒火烧心到极点,苏安和见不能针对苏莞然,但想起苏莞然口中字字句句针对的都不是自己,怒火慢慢又转了方向,阴沉地看向了董霓云。
无论是不是她,今日的谣言却都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若没有她人云亦云,自己也不会弄得这般丢脸狼狈!
苏莞然没有停留,拓跋连城冷冷说了一句,也不屑与之虚与委蛇,转头便走。
走到门口,拓跋连城耳尖一动,忽听见身后传来了扇耳光的声音,又听见了董霓云的哭喊声,如此转眼一瞬,态度便是天翻地覆,还不等外人离开。
拓跋连城摇了摇头,薄情寡性不过如此。
他抬了抬眸,看着前方的苏莞然,她的话斩钉截铁,脚步稳重干脆,却丝毫不像坊间所传的疯癫姿态。但也或许,是失望至极,反而提不起发疯的兴致了。
不知为何,拓跋连城看着那单调蹒跚的背影,竟有些怜惜,然后转眼,又觉得自己升起了一股恶寒。
怜惜?
手撕劫匪、气昏老父、言辞犀利,她若是还值得人怜惜,那这世上未免也就太多可怜之人。
再说,她方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去宫门口见人。
不过,那个苏子默为何会从宫里出来?先前所查来的消息,无一不是他被送去安全之地疗养,难道,这就是她和太后的交易?
拓跋连城意味不明地看了苏莞然一眼,冷目渐空,黑曜石般的目光渐出寒色,在岔口之处,抬起脚步,飞快地离开了苏府。
苏莞
然转身,正想与他道一声谢,无论如何,至少他那一句话保证了自己在苏府之内的安全。
不想拓跋连城却理都不理她,将她直接当成了空气,径自离开了苏府。
苏莞然张了张嘴,而后冷哼,转向自己的庭院,心中冷笑。
此回若不是自己拿捏到了他的狼狈之处,只怕这一关还就过不去了,想必被自己最不屑的狡诈庶女威胁,他很不开心吧?
活该,谁让他要在宴会上对自己动手动脚?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小凝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苏莞然,几次欲言又止,见韶紫庭在前,才放下声音轻道:“小姐,咱们这会可与老爷闹掰了,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苏莞然看着在门口恭候的芸娘,轻轻冷笑,“咱们好好待在韶紫庭养伤就好,你以为芸娘带过来的琴棋书画都是摆着玩的?”
想要在这韶紫庭动她,苏安和和董霓云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对抗公皙淑慧!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现在,当真在府靠公皙淑慧,在外靠拓跋连城,自己那点疯劲,却被苏子默掣肘,根本无法发挥。
忍,忍过这一段,忍到子默身体好了,管它京城里什么争权夺势,她只要想办法带走子默,从此海阔天空,她就不信,公皙淑慧会不顾一切去抓两个棋子。
时间慢慢地过去,苏莞然的伤过了半个多月约方才见好。
这半个月来,苏府未曾有一人敢轻易踏足韶紫庭,赐婚圣旨已在半个月前到达了苏府,敕令三个月后大婚,与之一同到达的,还有公皙淑慧的手谕。
手谕内容,苏莞然并不知晓,但芸娘却有暗示,那是公皙淑慧在敲打苏安和与董霓云,为此董霓云又被打出了鼻血,据说在雨桐居骂了苏莞然良久。
苏莞然莞尔一笑,并不上心,“那个女人最会勾引人,当年抢了娘亲大夫人的位置,如今又想来害我
,呵,若是苏大人有半点脑子,也不会现在都留着这个祸害。”
琴丫头正在与她包扎伤口,芸娘站在一旁,闻言摇头,“这个女人打定主意不让你嫁到南王府,必定还会兴风作浪,你准备一直窝在韶紫庭?”
“怎么会?”
苏莞然端起茶杯,看着被子里竖起的茶梗,眯了下眼睛,“我的仇,自然要亲自报,她敢下手对付我,就应该准备好了接受一切后果……”
芸娘深深地看她一眼,见招拆招其实并不高强,但她有种感觉,苏莞然即便身处被动,接下来的一击,也足以让人身败名裂。
这本就是她的考验,芸娘想起南王府中的太妃娘娘,还有那个因某种不可说的缘由被送回老家的叶言心,心想,若是连在自己熟悉的战场上都不能获胜,又如何深入龙潭虎穴?
“小姐若有吩咐,我等必当全力以赴,”芸娘轻笑,“昨日太后已经下旨,我与琴棋书画五人,今后便是小姐的陪嫁。”
苏莞然冷笑,“是监视吧?”
琴丫头看了看她,芸娘却面不改色,“虽是监视,也是帮助,小姐成为准南王妃,所面临不只有内宅争斗,总也需要几个称心的帮手。”
“既然如此,”苏莞然放下茶杯,看向芸娘,“那就请芸娘,先帮我做一件事。”
太后懿旨出自慈宁宫,就在芸娘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呈上之后。
公皙淑慧倒是没想到自己选好的棋子还未经调教出成果,便有人看不惯了,所幸苏莞然的确不蠢,还知道借力打力。
令她意外的是,拓跋连城会来帮忙。
“那也是一件好事,”拓跋陵走进来,目光在窈窕身上停了一下,而后轻笑道,“拓跋连城越是看中她,苏莞然知道的事情就越多,况且有董霓云去闹一闹,倒也多少可以打消他的顾虑。”
公皙淑慧脸上带笑,随即却又摇头道:“那叶言心
倒也是个可用的,可惜就是太蠢了,给人下了春药,就该将人好好留在府中才是,偏还将人放跑。”
窈窕上前替拓跋陵斟茶,一俯身,冷不防自己后腰突然被捏了一把,拓跋陵俊朗面貌逼近眼前。
窈窕脸色大红,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拓跋陵,娇嗔着往公皙淑慧身边退去。
公皙淑慧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却没有戳破。
儿子和丈夫不同,她乐见自己儿子身边有一个自己的侍女,也算拉近母子关系,但丈夫却不行。
拓跋陵拿起茶杯一叹,“那叶言心放的若是鹤顶红便好了。”
“此女虽蠢,但蠢,有时候也是优点。”
公皙淑慧用指套轻轻刮着衣服上金丝绣纹,若有所思道,“南王府如铜墙铁壁,那贱人再喜欢叶言心,也不曾将府中消息告知,口风甚严,但若是将来苏莞然出了问题,叶言心倒也不是不可用。”
拓跋陵笑了笑,忽听门外道:“太后娘娘,苏子默的病情又反复了。”
公皙淑慧挑眉,轻叹了一声,“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被人下了这么多年的毒,能够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毒?”拓跋陵有些意外,“听闻他的药都是苏莞然自己抓的、熬的,竟也会中毒?”
公皙淑慧轻轻剜了他一眼,“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没心计,有的时候毒,可并不一定要下在药里,梳子、衣服、枕头,哪一样不是可杀人的东西?端的叫你神不知鬼不觉。”
拓跋陵背心不由得发寒,眼神变了变,“这样说来,苏子默能活下来,倒是极为幸运的一桩事了?”
“可不是?”公皙淑慧对外道:“叫太医进来,给他好好调理,虽说也活不了几年,但总不能让人现在死了。”
拓跋陵目露玩味,站起身道:“说起来这苏子默进宫多日,朕还未见过他,怎么说也算是宫中的客人,朕合该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