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苏莞然脸色大红,转而又去扫了眼小凝,本来是想看看小凝射到哪儿去了,没准也脱靶了呢?
不曾想,她的目光才转过去,便听见黑怀赞道:“咦?准头不错啊,第一箭竟然就射中箭靶中央了!”
苏莞然悻悻地收回视线,拿起弓箭,不服输的颈儿又上来了,“再来!”
又一箭,呼啸而出。
箭头正中靶心,守靶的侍卫抬起手大笑,“王爷、王妃好箭法!”他才说完,就在自己的左边,另一只箭也刷地落下,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
众人眼皮一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出箭的源头,那面露尴尬的蓝玉。
黑怀震惊道:“蓝玉?你居然也射偏了?!”
小凝蹭地抬头,脸上微红,“黑怀侍卫,要不你去帮帮蓝玉公子吧?我没关系的。”
黑怀正要说话,那厢拓跋连城已经皱眉上前,一把抓住了蓝玉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袖子解开,大块淤青露出,拓跋连城顿了一下,手指沿着手骨按了按,脸色越来越沉,“你会武功?”
蓝玉心神一紧,脸上惊讶,“武功?不会啊,我就是前两日去厨房帮忙,不小心被东西砸中了而已。”
苏莞然奇怪道:“你不是账房先生吗?为什么会去厨房?”
蓝玉顿时苦了脸,无奈道:“不过是贪嘴想喝点酒,结果没想到受了无妄之灾,让王爷见笑了。”
“你嗜酒,”拓跋连城态度笃定,语气颇有些不善,“难怪手脚无力,从今日起,你给我戒酒,我南王府不需要文弱不堪之人。”
蓝玉悻悻点头,苏莞然看了眼蓝玉还被握住的手臂,心中只道拓跋连城面冷如铁毫不怜香惜玉,道:“把袖子扎上吧,天这么冷,别冻着了。”
拓跋连城闻言松手,回头瞪着她,“你不是要学射箭?不看你的靶子却要来看别人的手?”
还是其它男人的手,当他这个夫君是空气吗?
啧,瞧这醋味大的,苏莞然默然转过头,看着那像年轮一样转着的靶心,随口道:“我在看啊,你瞧,我就是担心你没在,自己这一箭下去要了那侍卫的命,不敢出箭呢。”
守靶的侍卫脸色刷白,不寒而栗。
拓跋连城被她的话说得无言了一瞬,但那“担心你没在”五个字听着却很舒坦,他回头扫了眼蓝玉,“下去。”
蓝玉大松口气,忙不迭跑开,那守靶的侍卫也如死里逃生,往左边更移了几分。
拓跋连城走到苏莞然身边,伸手把住她的两只手,略一低头,脸颊贴着稠密的长发,手指轻轻摸索着肩头旁握着弓箭的手。
她虽然捏着拳头,但手指纤细、手掌小巧,手里塞着布条握拳也还是那么大,拓跋连城一只手便将之包裹了起来。
苏莞然浑然不觉,她脑中一直想着方才看见的一幕,那亲密的“肉体接触”让她忍不住又回忆起了黄九郎的段子,什么“九朗从之”之类的。
她咳了一声,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就算是直面拓跋连城,也不能不提了,于是将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拓跋连城的身上。
拓跋连城身体猛然僵住,错愕地低头,却见苏莞然微后仰着脖子,清澈的眸子映着他小青黑的面具,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的清淡香气,那熏染衣裳的梨花香,叫他心神一荡,蓦然失神。
然后,他听见苏莞然道:“拓跋连城,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愿不愿听?”
拓跋连城嗓子干哑,张了张嘴,“你……终于要说了?”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决定跟他
说实话了是吗?
拓跋连城突然紧张起来,就算面临战场、生死不受控于自己手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现、现在说吗?”
苏莞然被他突然急促的呼吸逗得一乐,合着这人也是知道害羞和害怕的啊?看来一碰到蓝玉的事,还是跟寻常人一样嘛。
于是苏莞然咳了咳,任由自己靠在拓跋连城身上,贪念这微弱的温暖和包容,藏住心里不可言说的酸闷,她将这味道归于朋友间的体贴和心酸,为拓跋连城这高高在上的王爷此时所显露的胆怯而可怜。
“别紧张嘛,你放心,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告诉外人的。”苏莞然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外人?拓跋连城脸上一烫,这么说,她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苏莞然不等他细想,又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蓝玉,叹息道:“我知道这事很难宣之于口,但是,天长日久,总会被人发现的,所以还是不能太张扬啊。”
拓跋连城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暗道她果然是想通了,虽然将苏子默的存在说得这么隐晦,但聪明如他,果然还是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遂也郑重其事道:“我明白,谢谢你的信任!”
他居然说“谢谢”了!
苏莞然受宠若惊,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摸中了他的软肋,他存在于心中不能开口而压抑痛苦的情感与世长逆,此刻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理解他,定然很是感动。
唉,真是越想,越觉得他可怜啊。
苏莞然的目光越发柔和,嘴角漫上笑意,精致俏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宽慰。
“你能够理解便好,但其实从出发前往淮南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其实是个聪明人。”
拓跋连城眼睫一颤,心中如
有烈火燃烧,他沉了声音,道:“世上总有许多人身不由己,这种事,即便是我,只怕也会如此。”
自己的至亲被人抓住胁迫,此事就算放在他的身上,他也只能先妥协,此后再想办法挣扎,但他却没想到,苏莞然会这么快就将这件事挑明。
他信任她,拓跋连城不无自得地想。
苏莞然心下叹息,以为拓跋连城是说自己对蓝玉的亲昵乃是身不由已,情不自禁,就和世上所有人一样,苏莞然设身处地地替他想了想,心中不无认同。
就像她,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拓跋连城的确值得人动心,但是他们注定无缘,她也还是忍不住可惜。
好在,这点好感并不足够让她心动难忍。
苏莞然斟酌了一下言辞,又道:“罢了,练箭吧,等会该用午膳了,别让蓝玉久等。”
拓跋连城才浮起的笑意立时僵住,咬了下牙齿,尽量平静道:“你就这么关心他?”
“怎么会?我是觉得他……很像子默,”苏莞然将苏子默拿了过来当挡箭牌,“我把他当弟弟啊,你不也把他当弟弟?”
苏莞然省略了“我的”两个字,拓跋连城便下意识将蓝玉想成了另一个人。
彼时蓝玉懒懒地坐在高台边,穿着利落干脆的衣服,皮毛捧出一张清秀的娃娃脸,脸颊梨涡微旋,见拓跋连城看过去,还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就像当初的拓跋宁,也喜欢散漫放肆的坐着,在马场上对他招手,拓跋连城脸色稍霁,“……嗯。”
苏莞然逃过一劫,用肩膀顶了定他的手臂,“好了,你快教我射箭,正午之前,我一定要自己射中箭靶!”
“好,”拓跋连城嘴角翘了翘,“我教你。”
……
“果然啊!”一回到卧云台,苏莞然
就忍不住叹息,“他们果然有问题。”
“就是,”小凝想着初入射箭场的时候看见的场景,也不由点头。
苏莞然端起茶杯,手指摸着杯檐上的花纹,沉吟半晌,意味不明道:“只是,这里是南王府,他们的身份不同,这条路哪有那么好走。”
小凝也随之苦了脸,“就是啊,两个人肯定心里很难受的,我们以后对他们也要好点才行。”
苏莞然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诧异地看着小凝,“你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小凝骄傲地挑了挑眉,“那么明显,哎哟,小姐真是,人家看这些东西可比你时间长着呢。”
苏莞然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过也罢了,反正这事咱们知道就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帮一把吧。”
“帮什么呢?”芸娘手里拿着一双鞋垫走了进来,目光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晌午去射箭场练箭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言自明地将晌午的事情隐下,苏莞然道:“待在卧云台怪闷的,所以就出去看看,芸娘你手里拿的什么?”
苏莞然转移了话题,芸娘也不追究,只是道:“这是鞋垫,开春的时候用得上,王妃须得上一趟寿山。”
苏莞然坐直身体,皱了下眉头,沉声道:“是宫里的命令?”
自上次苏莞然中毒后,苏府相继出事,苏莞然一直等着宫里的召见,结果宫里几天了也没消息,好像真的接受了苏府的“传奇”故事。
苏莞然心下不安,“宫里就没什么消息传来吗?”
芸娘似笑非笑,“王妃,苏府若是能够对南王府不利,太后岂能容他平安到现在?”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说的,苏莞然看着芸娘,心下一动,“宫里是不是有其他的命令下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