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误会了,登寿山并不是宫里的主意,”芸娘解释道,“每年开春,太妃都会带着人去寿山上的寿山寺替南王祈福,娘娘是南王妃,肯定也是要跟去的。”
苏莞然闻言嗤笑,“芸娘,你想多了,她一向看不起我,又怎么会容忍我跟过去?”
芸娘却道:“太妃固有此意,但王妃莫要忘了,你是南王妃,是天家御赐的王妃。”
苏莞然沉吟半晌,扯了下嘴角。
也罢,就当是散心罢了。
南王府内院,明月楼。
寿山寺的筹备通常会提早两月,因寺庙是和尚庙,所需供奉并无太多,银两、香烛、手抄佛经即刻,入寺更要诚心礼佛,为求整年平安,还需要将贴身之物带上,容大德高僧开光诵经。
往日这个时候,顾闲静都恨不得将身边的人都带过去沾沾福气。
今年,却不同了。
“她不能去!她去是诅咒南王府不得安宁!”
顾闲静冷着脸,手里拿着祈福名单,那跟在她身后的明晃晃三个大字,恨得让她咬牙切齿。
苏莞然。
她抢了他的儿子还不够,还要跑到寿山寺刺激她,她哪来那么大脸?
“不准她去!”顾闲静不容拒绝道:“齐嬷嬷,你疯了吗?竟然将奸细也加进这个名单里,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她一进府这南王府就不曾平静过半日!她去干什么?添堵吗?”
齐嬷嬷面露难色,“太妃,您冷静些,王妃可是天家赐婚,您不让她去,便是让王爷难做啊。”
顾闲静黑着脸,“那就让她对外称病,反正不能入寿山寺,那可是个干净地儿,让她去,岂不是弄脏了佛祖的脸面?”
“太妃息怒,太妃请听奴婢一言,”齐嬷嬷奉茶道,“太妃就算再看不惯她,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同她置气啊。太妃,王爷心中多半是有她的,您这么做,让王爷在家左右为难,在朝也要让人耻
笑的。”
顾闲静眼底通红,死死盯着那祈福名单,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踩在脚底,碾成淤泥杂碎!
但是,事关拓跋连城,她不能不谨慎。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顾闲静的眼泪扑簌而下,“家里怎么招来这么一个孽障狐狸精,她到底要害我连城到何时才干休?你说,她是不是要害死他才好?”
齐嬷嬷讪讪笑着,她觉得顾闲静都快入了自己的魔障了,想想多年情谊,还是忍不住宽慰道:“太妃,您是念佛的人,也不可太过入迷障了,您细想想,王妃若真要害王爷,王爷在淮南,不多的是机会吗?”
顾闲静眼帘一动,缓缓抬眸,齐嬷嬷只当她是停了进去,便又沉叹一声,慢慢劝和。
“太妃,奴婢知道您是被当年的事情吓怕了,但是,也不能防备得过犹不及啊,否则王妃已经是咱们家的人,您若是逼急了他,她随口捏造出一个罪名,自己当了人证,王爷他……也逃不了好不是?”
顾闲静素来性弱,说话做事不存什么坏心,只是口头上还窝着当年做丫鬟时候的小脾气,但她是母亲,是母亲,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
齐嬷嬷以为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顾闲静却静静地看着她,呢喃般道:“你说得对,她要是想害连城,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齐嬷嬷眼中带笑,“就是啊太妃,所以你看王妃在府里这么久了,不也什么都没做嘛,反而在淮南还帮了王爷好几次呢。”
这一次,顾闲静却没有开口。
她摸索着手中的佛珠,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目光却挣扎而难受,缓缓的,她将从来不曾离手的佛珠放在了桌子上。
佛珠玲珑透明,一颗颗串着,映在冷漠的瞳孔里。
忽地,顾闲静还是摇摇头,重新又将佛珠拿了起来,正在此事,门口却进来一人,穿着天蓝色
的紧毛衣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太妃娘娘,我又来蹭饭了。”
顾闲静怔了一下,看着蓝玉轻轻笑起来,“你这孩子,头上都是雪,怎么?又被连城赶去做事了,连午饭都没吃?”
顾闲静的午膳一向用得晚,蓝玉初入王府不熟这里的规矩,常常连饭都不敢叫,顾闲静瞧见了心疼,便叫他场到明月楼来用饭,慢慢地,倒也成了惯例一般。
蓝玉在门口拍打身上的雪花,一边道:“今儿王爷接见外客,我在旁边作陪,耽搁了些时间,本来想让王爷一起来的,但王爷被人请出去了,蓝玉便来太妃这里。”
“那孩子,最近总是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顾闲静忍不住抱怨道。
蓝玉动作停了一下,随即走进去,坐在她身边笑道:“王爷就是忙,也记得太妃啊。其实今日,便是王爷叫我来的。”
“他?”顾闲静挑眉,嗔怪道:“他还记得我啊?”
“王爷就是怕今儿正午没时间来太妃跟前尽孝,才叫我过来的,”蓝玉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无奈,“但他叫我过来,还不叫我同太妃亲近,说是我这个人面容狡诈,怕我争宠呢。”
顾闲静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伸出手指头在他额头一戳,“我看你就是狡诈,我儿连城哪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怕不是你编来哄我高兴的吧?”
蓝玉不服道:“怎么不会呢?王爷是太妃的亲生儿子嘛,嫉妒我这个投机取巧的外人也是理所当人咯。”
“你啊你,这话说得好想他欺负了你似的。”顾闲静乐呵呵地笑开。
蓝玉笑了笑,目光忽地落在了地上,那张写了各色名字的名单上,“这是什么?”
顾闲静的神情一下子惆怅起来,无奈地看着他手里的名单,“这是去寿山寺祈福的名单,没成想里面却多了苏莞然,我真是……唉。”
终究是内宅时,顾
闲静也没说得太清楚,但蓝玉眼珠子一转,却很快的明白了过来。
“太妃不想让王妃去嘛?”蓝玉似若无意地说道:“王爷昨日才说太妃和王妃彼此不了解呢,我看太妃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王妃,知己知彼嘛。”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顾闲静眼波微动,她读的书并不多,但这个句话却是如雷贯耳,她看着蓝玉,惊疑道:“你觉得她可以去?”
“为何不行?”蓝玉露出困惑的神色,“她不是南王妃吗?在淮南的时候,她都敢为了王爷闯瘟疫窝,这不过就是爬个山而已。”
顾闲静沉寂的心一动,对啊,苏莞然能够让拓跋连城偏心,不过就是在淮南时候相处得久吗?自家儿子见惯了她,所以才会迷惑。
那要对付她,必然也得了解她的手段才是,对,就带她上寿山,好好观察一番。
她就不行了,她活了这几十年,还斗不过一个疯丫头!
打定主意,顾闲静又将这名单拿过来交给齐嬷嬷,笑了笑,“嬷嬷,就照这名单上的人准备吧,对了,再多加一个。”
“加谁?”齐嬷嬷问。
顾闲静慈爱地伸出手,默了默蓝玉的脸,“就加这小家伙,免得他在府中连午饭都吃不上了。”
蓝玉怔了下,脸颊上梨涡再现,伸手叠上顾闲静的手背,声音略略低沉了一分,“蓝玉,多谢太妃厚爱。”
……
前往寿山寺祈福之前,京城又下了场大雪,雪掩万里,冰天雪地,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就连京城的红墙绿瓦都是看不太清晰,剩下的只有河畔树叶凋零的枝丫还是苦苦支撑。
大雪一过,便是新年。
皇宫大摆宴席,一场盛宴,顾闲静告病不曾进宫,拓跋连城便只好带着苏莞然进宫,及至入宴,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觥筹交错的宴会在京城已经算是稀疏平常,即便是新年大宴,奈何
天气寒冷,跳舞的姑娘都是束手束脚的,更不用说下面还坐在雪地里的官员了,是以众人懒散,宴会也没有持续多久便散了。
新年盛宴,最让人看重的,自然是皇室家宴。
家宴设在了慈宁宫,拓跋陵以孝请人,向来多半就是公皙淑慧的主意,拓跋连城不能辞,却先在宴会上以“醉酒”之名倒在苏莞然的肩上,扣住她的腰,让人无可奈何。
堂堂南王,一旦醉酒,便喜欢黏着南王妃不放。托上次他们在宫门口的一番惊人作为,这已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了,就是公皙淑慧也说不了什么。
一场家宴,也吃得毫无乐趣。
公皙淑慧用眼神看向苏莞然,固有一事想要吩咐,到了嘴边也只能掩下,毕竟拓跋连城就在她身边。
苏莞然面露尴尬,伸手拖着拓跋连城的手,心下却又是暗喜又是无奈。喜则因为她不用在这大过年的同公皙淑慧虚与委蛇,无奈则是因为今年过年她不能陪苏子默,甚至连一句“新年快乐”都说不出来。
“殿下醉得好沉呢,”窈窕叹道,“太后,皇上,要不窈窕就在宫里安排个地方,让南王殿下休息吧?”
拓跋陵今日兴致不高,似乎是正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便淡淡道:“嗯,难得新年家宴,连城既然醉了,便安排在宫中即可。”
公皙淑慧抬了抬眸,“那就安排在太妃曾经所住的宫殿之中吧,安静不吵闹,窈窕,着人先去收拾一番。”
拓跋连城醉不可而言,苏莞然本想站起来谢恩,但奈何拓跋连城过沉了,只得尽力长大眼睛表现出自己的感激之情来,道:“多谢太后,否则莞儿回去又要被骂了。”
公皙淑慧够了下嘴唇,“静妹爱子心切众人皆知,你这做儿媳的,纵然是受了委屈也得多多理解,听说上次庆功宴后回府,你大病了一场,莫不是受不住太妃关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