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顾闲静便径直走了,留下疑惑的苏莞然提着裙子奇怪道:“这鞋子怎么了?挺好走的啊?”
蓝玉停在她面前,轻笑道:“太妃的意思是,咱们晌午出发,傍晚到寿山之下,倒是还要爬山,你这些平地好走,但这世界山坡上都是水,是要滑脚,还是换一双嵌了厚底防滑的短靴比较好。”
苏莞然睁大了眼睛,简直不刚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个太妃,呃我是说母妃,在关心我?”
“从寿山上摔下来,可是要命的,”蓝玉眨了下眼睛,“王妃还是去换了吧。”
苏莞然还想问什么,却听那边顾闲静还没走远的声音突然传来,“玉儿,你在说什么?还不过来,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去。”
蓝玉笑笑,对苏莞然摆了下手,大步上前,边笑道:“太妃别看啦,您都看三遍了,没缺什么……”
苏莞然半是艳羡半是叹服地看着顾闲静满脸笑容地同蓝玉说话,不禁摇了摇头,对小凝道:“这蓝玉可真够有本事的,你发现没?只要蓝玉在她身边,母妃连脾气都好了很多诶。”
小凝却不以为然,“太妃的脾气哪里好了?她方才说话的语气那么差,小姐又不是没听到。”
“就你心眼小记仇,你家小姐还没说什么呢,行了,我们去书房吧。”
书房中,拓跋连城正同黑怀说话,书桌前,一张画了断裂箭簇的信纸静静躺在眼前,他沉默地敲击着桌面,而后抬起头,“最短三个月,最多半年。”
黑怀微惊,“这么短?”
“不短了,”他拿起信纸,嘴角扬了扬,“这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黑怀正想问,拓跋连城撑着太阳穴的手指忽地一动,眼神蓦然阴冷,“谁?滚进来!”
书房重地,向来是闲人免进。
若把连城曾经亲自将她赶出去
,她实在不该跑到这里来的,苏莞然暗呼后悔,可惜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讪笑着从门口走了进去,看着那眼神凌厉如刀的两个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苏莞然只好开了话头,“那什么,我想着我等会就走了,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在议事,我正准备走呢,这不是……就被你叫住了么,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苏莞然无辜地看着他,她哪知道拓跋连城会在这时候商量事呢?而且她什么也没听见啊,现在也是很冤枉啊。
黑怀面色诡异地看了眼拓跋连城,拓跋连城沉着眸,头顶好像罩着黑压压的乌云,见苏莞然局促不安地同小凝交换了几个眼神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黑怀,你先下去。”
黑怀领命告退,出门的时候还顺便将小凝也带了出去,小凝仓促间被扯走,倒也没有惊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莞然和拓跋连城。
一出门,小凝又将心思转了,开口突问:“你和蓝玉公子怎么样了?”
黑怀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蓝玉?我们挺好的,他那个人比表面要洒脱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忆乱了性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问问,”小凝红了下脸,“黑怀侍卫去忙吧,我就在这里等小姐出来,等会好赶车呢。”
黑怀点点头,他自己身负要事,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先去吃个早饭再说。
书房内,拓跋连城不慌不忙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然后好整以暇地将两只手肘放在桌上,手指交叉托着下巴,带着面具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种以为不明的期待,看得苏莞然胆战心惊。
总觉得这家伙要搞事情,苏莞然面不改色地想。
“你来道别?”拓跋连城淡淡道:“需要本王折柳相送吗?”
苏莞然调了下眉头
,“你爱送不送,我就是无聊才过来的,结果没想到你这里更无聊。”
她转身走进那几排书架子当中,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下,续道:“你这儿的书我可以借两本走吗?那劳什子佛经我可懒得看。”
“你是要陪我母妃去礼佛,口气倒是不下,”拓跋连城起身,走到了书架的另一方,“你不是喜欢看话本?我看小凝经常去外面买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现在怎么突然变了味道了。”
书架很高,但中间的空隙很大,拓跋连城可以看见苏莞然四处打量的脸,清清楚楚,他怕在书架子上,表情无动于衷,眼神却是暗藏炙热。
再等一段时间,再等等……
我就让你看见我的诚意。
苏莞然抬眼,平视的目光却正好只看见了他的喉结,凸起的喉结并不十分嶙峋,摸上去应该手感很好才对,想必蓝玉应该深有体会吧。
在往上,是他轮廓姣好的下颌,舒缓的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苏莞然已经习惯了这丝笑意,就像熟悉他脸上的面具。
初见时,她被这面具吓了一跳,觉得幽冷可怕,但现在似乎也不怎么觉得了。还有那双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纯澈的瞳眸,沉思时可以深邃,欢喜时若点亮星辰,生气时就会燃起一把烈火,伤怀时却单纯得紧。
那双眼睛应该是凤眸,她曾经瞧瞧看过这张脸下面的鼻子,甚至在纸张上偷偷画过,凤眸、挺鼻、薄唇、慧眼、黑发,还有轮廓姣好的脸型,组合在一起,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俊美好看。
但,终究只是臆想。
想来,蓝玉应该看过他的样子吧?苏莞然有些出神,隔着书架子,凉热之间还放着几本簿册,中间刚好透出一截空隙。
拓跋连城忽然偏了下头,“莞儿?”
就像琴曲乍动、琵琶裂声,苏莞然的
心忽然颤了一下,只觉得这声“莞儿”好似被叫了百千万回,在唇齿间留恋而过,苏莞然才想起来,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好到了可以直呼“连城”和“莞儿”的地步。
能和南王拓跋连城成为朋友,哪怕是近似于朋友,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苏莞然笑了起来,就像春日盛开的桃花,刹那间将黯淡的书架照亮,点起了拓跋连城心里的光。
她道:“那里毕竟是佛寺嘛,我带着妖魔鬼怪进去,被人发现事小,丢了母妃的面子事大,所以就不带那些了,你没什么好玩的故事推荐给我吗?”
拓跋连城没动,先道:“佛门的故事其实也很有趣,佛陀百千事,你也只看过千分之一,与其在这里麻烦,不如直接去寿山寺寻那里的无心大师。”
“无心大师?”苏莞然也靠在书架上,“这个人管着藏书阁吗?”
她只是随口猜测,没想到事实还被她猜中了,拓跋连城回忆起以前自己陪着顾闲静前往寿山寺的时候,因为无聊闯进藏书阁的事情,道:“无心大师很有趣,不像哪里的方丈一样中规中矩,你若是无聊,不若去藏经阁寻他。”
经验之谈啊,苏莞然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成,我记住了,到了寿山寺一定去藏经阁看看,不过藏经阁应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吧?”
“你只要在门口打声招呼,无心大师自然就会出来见你,他是个很活泼的人,年轻是游历各界,见多识广,知道很多我们没见过,甚至没有想过的事情。”拓跋连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苏莞然莞尔,“你跟他很熟?”
拓跋连城挑了下眉头,“你想打我的秋风?”
“不无可能,能走捷径,我何必要舍近求远?”苏莞然轻笑着道:“再说了,我可不敢在寿山寺乱走,哪里
人多口杂,没准还藏着坏人呢。”
拓跋连城目光一凝,“……你是说哪里有问题?”难道,这才是她今日特地来“道别”的目的?
苏莞然瞥了他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到底是不是示警,这就要看拓跋连城自己的脑筋够不够灵活了,反正她是无能为力。
拓跋连城却暗松口气,其实每年去寿山寺,拓跋连城都会担心有人伺机而动,因此每年都会有人跟着顾闲静,今年多了苏莞然,人手自然也加派了。
如今看来,却是正好。
他笑了笑,“多谢你提醒。”
在他看来,自苏莞然上次在射箭场上跟他“坦白”之后,他们就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所以这句话说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苏莞然却不这么想。
她奇怪地看向拓跋连城,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提醒”?这话传出去她和苏子默还要不要活了?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要跟她挑明了?
定神打量了拓跋连城几眼,苏莞然别扭道:“谁提醒你了?不要自作多情,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出去说是我提醒的,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我……你就完了!”
“放心,我明白的,”拓跋连城看着她道,“此事你不用担心。”
苏莞然觉得他有病,竟然对一个奸细这么信任?还“放心、你不用担心”?她担心也是担心宫里的苏子默好吧?
怎么最近无论是芸娘还是拓跋连城都不对劲了?是她错过了什么大事吗?苏莞然在心底嘀咕,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啊,等会蓝玉应该要来找你告别吧,我就不打扰了。”
人家小两口肯定是要话离别的,她就不好搅和人家的事情了。
拓跋连城也往外走,那书隔就在两人中间晃过,拓跋连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蓝玉要来?他跟你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