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倒吸口凉气,“王妃慎言!王妃虽在南王府无虞,却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个少爷!”
苏莞然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一想起苏子默,整个人都觉得气闷了,又低头狠狠揍了一拳那绣花枕头。
“可恶!莫名其妙!就知道欺负我,都是混蛋!”
芸娘望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小凝更是从最开始都不敢抬头,活像自己是个聋哑人,听不见也说不出。
苏莞然生了好半日的闷气,到了月上中天,才终于平静下来,匆忙用了点白粥青菜,又躺回了床上。
明日说不定又要起个大早,到底苏安和还是她的血缘生父,又在这陌生南王府受了两日气,她倒真有些想念苏府了,还准备回去的时候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些东西带回去,也算补回了苏安和置办婚礼的缺漏。
苏府的支出她是知道的,都入不敷出了,这会恐怕又欠了不少银子。
次日清晨,苏莞然早早起身打扮,还是没有叫人去请拓跋连城,只让人去卧云台的库房里取三百两黄金,封好了,回头拿给苏安和,且定要叮嘱他莫让董霓云沾手才是。
芸娘见状,终究也说不得什么,只派书丫头去问一问,若拓跋连城要去便去,若不去,她们就紧赶着出发了,回去晚了,总也要叫人说道。
苏莞然待出门,在门口候了片刻,没见人来,又是一声冷哼,却问芸娘,“东西可封好了?别有什么落下的吧?”
就算没有拓跋连城,她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回门。何况人没来,东西在也行。
“放心吧王妃,”芸娘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封了三百两黄金,还有些细碎的珍贵物件,比之婚礼布置的银两高出不知几许。”
“那就走吧。”苏莞然道。
“王妃真不等王爷了?”小凝忍不住问,毕竟就这样回去,好丢人的。
苏莞然厉色一瞪,“他爱来不来,反正
我不会去求他!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走!”
小凝顿时不敢再多说话,只跟着苏莞然上了马车,马车华丽无比,里面还放着茶几酒壶,后面跟着一个拉送回门礼物的小队,她却一句话都不敢出。
这几日苏莞然的脾气实在够大,小凝暗暗想,没准是成亲那日冲着了,染了晦气也未必不然。
车厢里一片寂静,外间车轮压着石板辘辘转动的声音在人来人往中显得单调而刺耳,忽地,苏莞然听到了马蹄声。
马蹄踏踏,走得并不快,就在自己车厢旁边匀速走着,苏莞然也未多在意,只道是哪里的同路人。
在后面拉送礼物的赶车人却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举着一个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接就扔在了后面的礼物堆上。
赶车人好奇,等人跟上前面的马车了,才偷偷伸手跳起那袋子一看,却是一只洗干净被绑得动弹不得的猪,赶车人脸色微红,立刻将袋子盖好,没有说什么。
到了苏府,大约上午刚过一半,太阳才爬到坡上,苏府门上贴着的喜字还没有撕下来,门口还挂着红绸,可见也是在等着他们回门。
苏莞然往前冒头,不想那苏府小厮看见队伍,竟早早进去通报,苏安和和董霓云都在门口等候,竟连那苏金玉都在。
苏莞然脸色晦暗,看见苏金玉便知道此行不顺,一时连下车都不愿意了。
她正踌躇着,哪只那三人竟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高兴得像是在迎接财神,且一到车前就行了个大礼,眼睛放光道:“下官苏安和,恭迎王爷、王妃!”
苏莞然:“?”
王爷?
她豁然反应过来,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往旁边一看,却见高头大马停在车厢旁,马上拓跋连城冷着一张脸。
“岳父大人客气。”
苏莞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不是……”
你不是不来吗?
“我不是什么?”
拓跋连城潇洒地落地,翩跹好不风流,可惜就是带着面具的脸上勾着不屑的笑容,“王妃是觉得本王这身衣服不好看?”
苏莞然一脸莫名,忽觉手肘被人刺了一下,小凝激动地在她耳边道:“王妃,王爷陪你回门了啊!你还不快下去!”
正说着,拓跋连城却偏过头,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就如那日将她从苏府里接出去一样,淡淡道:“王妃。”
他今日特地择了亮堂的青玉色衣袍,手臂腰腹还是照例被皮革裹住,整个人看起来修长又精神,恐是今日天气太好,苏莞然竟丝毫没看出他素日的阴冷骇人。
她愣了愣,才将手放到了拓跋连城的手中,不意外地看见了旁人的艳羡和嫉妒,心中那点怀疑登时远去,爽快地下了马车。
“王爷应该上马车的,”苏莞然意有所指道,“一直没看到王爷,莞儿有时还以为王爷没来呢?”
拓跋连城挑眉,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带,“王妃何不与本王一同骑马?一直没看到王妃,本王还以为王妃先走了呢。”
苏莞然脸上僵硬了一瞬,原来,是她先走了吗?
苏安和不知就里,但她本以为今日回门是苏莞然一个人回来的,没想到拓跋连城竟然也光临大驾,一时只觉蓬荜生辉。
再看两人在门前就“打情骂俏”,可见恩爱情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叹息。
若是自己与苏莞然的关系再好些,苏府此刻早就一飞冲天,而今虽是王妃的父亲,官职也不见长,也未谋个更好的位置,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苏金玉。
苏金玉是他的嫡女,生得也不错,可惜了了,在众人面前出那么大的丑,叫他而今依旧是朝廷的笑柄,若不是苏莞然这门亲事,没准自己这五品京官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想到此处,苏安和对苏莞然的态度越发好了,退身道:“莞儿啊,你的庭院为
父每日都叫人清扫着,这几日就在府中好好住住,跟父亲进去说话吧。”
苏莞然对他的转变心知肚明,王妃虽是府内女眷,但实际却比这五品京官要贵重,是以也不意外,“苏大人客气了。”
说着,苏安和便在前面带路,苏莞然与拓跋连城其次跟上,芸娘与小凝又次,董霓云与苏金玉才在最后。
苏金玉那嫉恨的视线几乎要刺穿苏莞然的胸口了,她看着苏金玉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声道:“飞上枝头还不是麻雀,这身行头放在她身上,着实是浪费了。”
苏莞然今日穿着一袭宝蓝缕金盛装,下面的翠青宫绦顺着迈步时随风而动,翡翠簪头,流苏配玉,精致的妆容比之出嫁时也不落多少,尤其外袖飘纱最是衬她灵气斐然。
拓跋连城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目光渐移到了苏莞然被自己握住的手腕,那手腕雪白飞纱笼罩着瘦弱的腕子,他一只手便能将她捉住。
飞纱过眼,拓跋连城不觉就想到了书房壁画上的飞天仙子,那身衣服,若是穿在苏莞然身上,想必更加好看些。
苏莞然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一抬头,怪道:“你在看什么?”
拓跋连城默默收回视线,扫了眼前方听见动静回头的苏安和,道:“我记得母妃曾经送给你一个镯子,那是宴会上母妃第一个赐出的礼物,很是珍贵,你为何不戴?”
那是苏莞然大放异彩,顾闲静高看她一眼时,因为真心喜欢才送给她的,意义不同寻常,至少说明,顾闲静的第一印象,是准备将她纳入王妃候选人之一的。
苏莞然脸色略有些怪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既然是母妃所赐,我自然要好好保护收藏着,岂有拿出来招摇之礼?”
拓跋连城嗤笑,“给你的东西,便用着,你是南王妃,出门自然要高人一头。”
“为了南王府的脸面?”苏莞然挑眉。
“没错。”拓跋连城没有否定。
苏莞然有些好笑,此刻,众人已经走到了大堂,次第落座,拓跋连城也松开了手,寒暄之前,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记住,你是南王妃。”
苏莞然不明所以。
那厢,苏安和抬手让人上茶,略带试探地问:“今日莞儿与王爷回门,我也是清早便起身准备的,毕竟莞儿也跟了我十七年,就这么出了府,我实在是有些担心啊。”
苏安和目光闪烁,这话分明是别有所指,论及近来之事,多半也就是出嫁那日南王府缕出风波之事了。
苏莞然面不改色,道:“苏大人多虑,莞儿有芸娘教导礼仪,并不曾出过差漏。”
“有没有查漏那是你说的吗?”苏金玉尖锐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这事总还得问问王爷,成亲那日风波不停,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你——”
“玉儿!”打断她的竟是董霓云。
苏金玉被她下了一跳,却见董霓云整张脸都阴沉地可怕,近乎威胁地盯着他,“今日是你七妹回门的日子,王爷和王妃就坐在你面前,这些芝麻小事有甚可说的?”
成亲风波,苏莞然固然得了个狠毒的名头,但出丑最大的还是南王府,苏金玉藏不住事,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要好好为难为难苏莞然,却不曾想到,这话同样也是为难了拓跋连城。
苏金玉一心只有对苏莞然的嫉恨,哪里顾得了这些?转不过这个弯来便罢,还不满道:“娘!你吼我做什么?这都是事实嘛!”
“够了!”苏安和涨红了脸,尴尬的对着拓跋连城笑了笑,“王爷见笑,您也知道,玉儿不懂事惯了,都怪下官教导无方,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苏莞然心下冷笑,面上却大为理解的感叹道:“苏大人说得哪里的话,三姐也是好心,我和王爷又岂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说起那日的事,莞儿也颇有一番感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