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盯着南王府。
苏莞然眯了下眼睛,“瞧了,母妃和妹妹也要出门,既如此,莞儿就不多耽搁母妃,芸娘,咱们走吧。”
苏莞然并非眼高于顶,可她与顾闲静已经算是对上了,彼此都没有什么好感,素日也不说话,见了面打个招呼都欠奉,这样的态度才算是正常。
芸娘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扶着苏莞然便往外走,却才刚踏出门房,便听顾闲静一声冷喝,“站住!你这是跟母妃说话的态度?”
脚步微顿,苏莞然眼中露出冷意,头也不回道:“母妃若是想在这大门口争执,莞儿一介疯子,自然是不怕的。”
顾闲静气极,“苏莞然,你不要太得意!”
“得意?”苏莞然脸色一寒,忽地转过头,静静看向顾闲静,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嘲讽笑容,“莞儿不得已,莞儿只是为我的夫君伤心,母妃只看到莞儿风生水起,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将自己的孩子伤得多深吧?”
“姐姐此言差矣,”叶言心抢在发怒的顾闲静前面开口,声若黄鹂一般,优美动听地说道,“王爷是太妃的亲生儿子,一心只有太妃,太妃如何会伤他?姐姐入府之前……太妃和王爷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
苏莞然挑眉,“妹妹这话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不知廉耻!”顾闲静再度口出恶言。
小凝备了马车过来,恰好听见这句话,不禁大怒,“太妃说话之前最好想想自己身边站着个骗婚不堪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家明媒正娶御赐皇婚的王妃不知廉耻?”
顾闲静气得一个倒仰,小凝却像是怕苏莞然阻止她一般,赶紧又冷笑道:“太妃和这位侧妃这是要出门?不戴面纱?”
“小凝!”苏莞然一怒,“够了。”
“够什么了,你让她说!我看她能说出花来,”
顾闲静气急败坏,绕着佛珠的手指着小凝大骂,“不懂尊卑的贱人!跟你主子一个样,敢顶撞其我了?”
叶言心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拉住顾闲静道:“太妃,你何必如此,不过是个丫鬟,同庶女一样卑贱,同她置什么气?”
这些人,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么两句话了。
苏莞然摇了摇头,懒得再理她们,瞪了眼小凝道:“非礼勿言,太妃也是你能说道的?至于其它人……别忘了你是卧云台的丫头,说话做事得守规矩,妾室也是主子,你不得与之争执。”
芸娘看了看神色阴沉的顾闲静,低声道:“王妃,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快些,别错过了见面的时辰。”
“嗯。”苏莞然点了点头,不轻不重地扫了眼小凝,“日后再敢胡说,我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小凝方才说得舒服,这会自然不会再开口,笑着大声道:“有请南王妃上马车!”
小丫头片子,就知道耍这些小聪明。
顾闲静气得牙痒痒,但南王府门口正对长街,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们也实在没办法在这里耗着,只好愤恨地看着苏莞然上马车离去。
两人却没有上马车,顾闲静体谅叶言心入京后久无人陪,便看着今日天气正好,自己来陪她走走,因此便准备步行。
怎奈何事实果真如小凝所言,才入了牌坊正街,她便感觉到了众多奇怪的视线,纵然自己身边带了很多人,但那些掩嘴嗤笑的言论却还是入了耳。
入了那小姐夫人常进的胭脂铺,有些身份的人更是大胆,竟直接就在五步之远的地方冷笑。
“你瞧,那不就是南王府的太妃吗?她身边那个女人不会就是叶言心吧?”
“那个同下人拜堂结果还被人撞破的侧妃啊?不是吧,听说还是个大小姐呢,啧,要是我啊,拿根绳
子吊死算了,居然还有脸出来。”
“就是啊,这太妃也是,这样的女人都敢带进府,听说洞房花烛也王爷跟王妃在一起呢,那洞房里该不会……”
越说越是难听,顾闲静曾在宫闱当差,那等规矩森严的地方,哪里容得人这样乱说?可民间却不一样,那些三教九流之徒却没这么森严的规矩,说的话只让她气得跳脚。
“都胡言乱语些什么!”顾闲静拍案而起,将那胭脂铺的女老板都吓得魂飞三尺,“南王府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都给我闭嘴!”
众人一愣,女老板悻悻上前,“太妃息怒,您同这些人计较些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
一位念约三十的女子慢慢走出来,颇有几分爽利气质,不屑地看了看那女老板,对着顾闲静微微行礼,神色却甚是倨傲,不带半点敬意。
“太妃娘娘,这些姊妹夫人也都是世家人,都是学过礼仪教养的,女子无德,同外人拜堂,却成了自家的侧妃,这等奇事,众人好奇也是自然啊。”
“你是什么人?”顾闲静看她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小女子公皙月,是太后的侄女,镇国公夫人,”公皙月挑眉,“太妃有何指教?”
一听是太后家人,顾闲静的脸登时黑了下来,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担心惹恼了她,镇国公虽然赋闲在家,也没什么本事,但那官阶只比南王差了一阶,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任务。
默了默,顾闲静无奈道:“原来是国公夫人,想来夫人有所不知,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谣传,我儿连城乃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迎娶的言心,怎么有假?”
公皙月淡淡地“哦”了声,“若是如此,真金不怕火炼,太妃又何必生气?不若趁此机会理清真相?”
顾闲静下意识看向叶言心,沉声道:“本太妃
说的就是真相,国公夫人若有有事,我就不奉陪了,言心,我们去别家看看。”
叶言心始终淡淡的,这样的嘲讽,当初她被逐出王府,就已经听过不少,早就可以不为所动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被别人说两句吗?不过,顾闲静在乎,却是件大好事。
两人狼狈离去,远远尚且能够听到公皙月不屑的笑声,“我养了两个儿子,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坑儿子的娘,那拓跋连城也是倒霉,被骗婚还得忍气声。光见子孝不见母慈,什么战神,也不过是个软骨头罢了!”
顾闲静脚步慢慢缓了下来,她可以忍受别人说自己的不是,但事情却牵连到了拓跋连城,一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可咽不下去又能怎么样?难道冲上去打人吗?传出去更叫人笑话了。
忽然,叶言心道:“王爷现在还年轻,将来会理解母妃的苦心的。”
顾闲静心中的火顿时松懈了一分,拿起帕子擦擦眼泪,拍着叶言心的手,怜爱道:“我的儿啊,是娘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咱们不逛了,这就回去,好不好?”
叶言心莞尔一笑,“母妃,言心不苦,母妃被那苏莞然算计,她挑拨连城与母妃的感情,母妃心中苦楚,言心才更加觉得愧疚。”
“傻孩子,你愧疚什么?”顾闲静叹气,“若是早早让你和连城成亲,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都怪我,总是顺着连城。”
“娘,”叶言心声音更柔,就像春水一般,让人不自觉地沉沦,“连城现在总是远离着我,相信只要多接触就好,娘可信言心?”
听这话,顾闲静不禁俨然,“我的儿,娘如今最信你,你且说,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不必着急,娘,”叶言心伸手托着她的手臂,“等回去了,言心给您炖汤喝,咱们边
喝,边聊……”
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将记忆深处那些嘲讽的、不屑的、鄙夷的目光慢慢翻出,就像拿着自己最凶猛可怕的兵器,挖开恐怖狰狞的伤口,露出里面的毒血,一步步踏上自己的复仇之旅。
那些利用她的人,她不会让他们好过,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也会夺回来,直到……
行人渐行渐远,解颐春风轻抚长发,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就像一把冰冷的刀。
青石板上,摩肩接踵,青褐色的马车顶着日阳缓缓前行,车夫不敢抬起头,看着城东第一家酒楼的牌匾怔了怔,很快又反应过来,拉开了车帘,“王妃,我们到了。”
酒楼牌匾之上,有一处露天平台,平台宽阔,摆着一张长桌,两侧各坐着一个人,一者面色冷肃高不可攀,一者眸中带笑贵气天成,旗鼓相当的气氛让刚上来的人忍不住有些惊讶。
苏莞然边咳边走上楼梯,目光只是在古陵华身上停了一下,而后就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拓跋连城身边,“你今日见的客人就是他?”
拓跋连城上下打量着她,“你可以出门了?”
苏莞然险些想给他翻个白眼,最后却生生地忍住了,懒懒道:“我本来就可以出门,腰伤又不是腿伤。”
她虽然伤势沉重,但还是那么有志气,拓跋连城都想夸她两句了,如果他方才没有听见她方才的咳嗽声的话。
“我方才出来时,母妃和叶言心也出来了,”苏莞然意有所指道,“她们身边跟了人,大现在风头正紧,如果你没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
这个时候出门,我看她们是嫌自己过得太舒服了,苏莞然暗暗道。
拓跋连城皱眉,看向古陵华,“东西给我,你说的事情,本王答应了。”
古陵华微一眯眼,笑盈盈抱拳,“如此,古陵便多谢王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