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苏莞然还想着到处看看,但见过顾闲静与叶言心后,她便知道这事不成了。
两个人没事跑出门,会听到什么、看见什么,不用猜都知道,顾闲静在府里久了,就是一时冲动,未曾想到这一点也是意料之中,可叶言心会想不到吗?
她是风暴中心,不可能不知道出门的后果,既然如此,她还要带着太妃出门,是为何意?便是太妃要带着她出门,只要她说清道明,凭顾闲静现今对她的愧疚,不出去无妨。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接受了,存的什么心思,苏莞然当时在门口便已经察觉,所以才会故意刺激顾闲静,想将她激回府,但后来在马车里看两个人还是出了府门,怕是功败。
“我劝她,她必然不听,无奈之下,只能来找你了,”苏莞然靠着他的肩膀道,“我总觉得叶言心太平静了,不过或许是我并不了解她,你不如寻个时机试探一番,若是她包藏祸心,仍需早日剪除。”
拓跋连城不曾注意这些,他纵横沙场、暗中争权,但对女子之间的事情到底还是存了几分隔阂,每日晨昏定省时同顾闲静说话,那些明示暗示听多了,偶尔还要反应片刻才明白。
不得不说,有些女子的心思太过细腻小心,就如顾闲静一般,欲要旁敲侧击,便从吃穿住行、礼仪修养、喜怒哀乐各方面提示他“有个贴心的女人”很好,“狐狸精”不好。
他揉了下手指,有些力不从心道:“她与母妃出门,母妃若是比不过那些言辞,最后也不过挑拨你与她之间的关系。”
苏莞然勾了下唇,“……其实今日出门的时候,我倒细思,我的入府,的确让你不得安宁了,你可会怪我?”
拓跋连城皱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叶言心的话,绵里藏针,你何必放在心上?”
“可这针,也是真啊。”苏莞然不无叹息,“若是小凝没出现,我差点就答不上去了,否则也不会匆匆离开,必得先把太妃逼回王府再来找你。”
那柔柔弱弱的女儿说话最是伤人,你不能否定她的话,可你又觉得她的话哪里不太对,真是……
“若是别人,王府此刻必已经翻天覆地乱成一团,”拓跋连城一把搂住她的腰,幽暗光华在面具上一闪而过,认真而郑重地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若是别人,母妃早在寿山寺,便已经没了性命。”
“而比起别人,我更庆幸,庆幸你是我的王妃。”
苏莞然一瞬不瞬地回视,抓取他眸中的笃信,心潮汹涌,目光一动,“……你居然还想过别人?”
拓跋连城嘴角一抽,“宝贝儿,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毁气氛?”
“恶心,谁是你的宝贝儿?”苏莞然掐着他的小指掰开手,伸了个懒腰道,“别说我了,那个古陵华果然是来找你的?他用一根金簪子换了什么事?”
“一件小事,等成功了,我再告诉你,”拓跋连城莫名自得,从袖中拿出那金簪子晃了晃,意味深长地合下眼帘,“此人身份不简单,若能交好,将来……大有用处。”
他不说,苏莞然也不会多问。
她从车厢窗口看出去,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突然看见了文轩阁的牌坊,心下一动,却又没有出声,现在回府方是紧要。
苏子默的生辰也快到了,还有,阿娘的祭日,也要到了。
“下个月的二十五号,是母妃的生辰。”拓跋连城注视着她,“到时我想让王府大办,莞儿,你想帮忙吗?”
苏莞然回神,却下意识便想拒绝,好在理智强大,让她将破口而出的一句“不”给咽了回去。
她帮忙布置的寿宴,没准顾闲静连座位都不敢坐。但是,顾闲
静又是拓跋连城的母亲,她的母妃,拒绝得太快未免有些失礼。
苏莞然想着该怎么才能算是委婉的拒绝,但拓跋连城是何种任务,只要是“拒绝”,无论语气再委婉,他都能察觉得出来。
许久,她道:“我会送上一份贺礼,若是母妃看得上,自然再好不过。”
这个意思应该够明显了吧?苏莞然不敢回头去看拓跋连城的表情,拓跋连城夹在中间不好受,她夹在拓跋连城与顾闲静之间,也未必就能够从容。
马车缓缓停在了王府门口,拓跋连城率先跳下了车,转身去扶苏莞然,在人即将下马车时,轻声道:“贺礼,我帮你准备。”
苏莞然顿了下,而后点头,“多谢。”
入了王府,拓跋连城先叫来黑怀一问,果然听到了顾闲静怒气冲冲回了王府的事,不觉无奈,一整日的好心情大概都败在这一件事上了。
“我看你挑个时间把蓝玉调回来比较好,”苏莞然语重心长道,“蓝玉很聪明,有他陪着母妃,好歹还能看看那叶言心究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是?”
拓跋连城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直视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语不发,气势沉稳,让人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苏莞然拉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拓跋连城却摇头道:“蓝玉有自己的任务要做,不宜回府,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莞然想他的“一切”一定不包括这王府里分割式的感情,处处林立的高墙无形而危险,爆发的征兆来得触目惊心,一场婚礼便让所有人在王府喘不过气,要缓解这样的气氛,谈何容易?
可他如此信誓旦旦,苏莞然着实不好去打击他,只好默认下来。
“那我先回卧云台了,”苏莞然看了眼前面的明
月楼,“你要陪母妃用晚膳吧,我就不给你留饭了。”
拓跋连城没有反驳,径自入了明月楼,苏莞然耸耸肩膀,转身也回了卧云台。
小凝在身后慢慢跟着,进了卧云台才问:“王妃今日不是想去文轩阁给子默少爷挑礼物吗?怎么不去了?”
“府里正乱着,外人都再看咱们的笑话,不便多待,”芸娘替苏莞然答道,“再说文轩阁也跑不了,我们不必一定要在今天去。”
小凝撇了下嘴巴,“王妃就是太好心了,干嘛要管明月楼的闲事,他们闯祸又闹事,咱们出钱还出力,到头来却还要受那老……太妃的辱骂,真是让人气不过。”
“气不过就不要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苏莞然在躺椅上坐下,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簪子,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根,神色怅然,“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些人是看不惯你、憎恶你的,佛陀尚有魔祸对立你呢,你又是何必?”
小凝无话可说,抿唇看了眼芸娘,芸娘哭笑不得道:“行了,你今儿惹了太妃,以后还是少出门,免得被她逮到,拉进明月楼打你的板子。”
“那也得抓得到我才行。”小凝嗤笑,她在苏府给苏莞然干事,从小备受刁难,从厨房偷东西是练就了一身神出鬼没的躲藏本事。
苏莞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遂那金簪子敲了下她的头,“你啊,就喜欢耍小聪明……这东西给你了。”
小凝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金簪子,咽了口唾沫,“给、给我吗?小姐,这个东西可贵着呢!”她一激动,又把往日的旧称呼喊出来了。
“给你不是白给你的,是用来收买你那张嘴的!”苏莞然失笑,“以后可别顶撞太妃了,你是我的丫头,你顶撞她不就是我顶撞他,连城会怎么想?”
小凝哑然,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王妃,是小凝给您添麻烦了。”
“下不为例便是。”苏莞然宠溺地笑笑,看着午时天空,嘴角弧度慢慢放平,崩成了一条直线。
明月楼中,饭桌上,三人无言对坐。
拓跋连城本有话想说,但顾闲静却把叶言心留在了这里,他只好缄口不言,只叫人送了饭菜上来。
顾闲静回来时心情甚差,但此刻不知为何,却是喜笑颜开的,她看着坐在自己左右两方的人,想着这样的日子若是能够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
便是不要那个位置,只有如此,也好啊。但现实如刀,有人逼着他们走上一条回不了头的道路。
“连城,你尝尝这鸡丝,很是开胃的,”顾闲静兴冲冲地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拓跋连城淡淡点头,“嗯,孩儿记得。”
顾闲静也记得,她还记得很多事,每一件都在脑子里转了好多回,但她现在却不想说这些事,过了会儿,她看看一无交流的两个人,又对着拓跋连城眨眼。
“你这孩子,怎么都只顾着自己,也给言心加点菜嘛,你们小时候不经常这样吗?”
叶言心一愣,拓跋连城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却强行压下,抬起头道:“母妃怕是记错了,小时候连城住在宫中,用膳布菜的人都是太监。”
顾闲静脸色微僵,不满地抱怨道:“你这孩子,为娘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你和言心现在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亲密和睦些才是。”
“母妃又记错了,”拓跋连城放下碗筷,一板一眼道,“夫妻者,一夫一妻,连城只有一个妻子。”
“连城!”顾闲静微怒。
“母妃要是没什么事,连城这就下去处理公事了,母妃慢用。”拓跋连城站起身,竟是真的要离开。
顾闲静脸色发寒,砰的一声将碗筷扔在桌子上。
空气顿时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