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美人计与苦肉计

  苏莞然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既然觉得跟我待在一起很恶心,你自己往前走便是,管我走不走!”

  虽这样说着,她却大跨步往前走过,路过拓跋连城的时候,还速度极快地踩向了他的左脚。拓跋连城轻哼了一声,看着苏莞然昂首阔步的背影,狠狠捏了下手指。

  拓跋连城凝视她半晌才又提步,视线却又一转,看了看那块荒芜的废田,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凝重。

  行过半刻时,苏莞然再度停下。

  芸娘他们已经没有再跟随了,马车也已经不在身边,两人已经走到了无人的田埂处,两侧青山环绕,中间干农活的百姓吆喝着精气神十足的调子,听着倒是格外悦耳。

  “他们真辛苦。”苏莞然道。

  拓跋连城不以为意,“因为他们只为此而辛苦。”

  “你是说生计吗?”苏莞然莞尔,“为生而计划,人人皆是如此,他们辛苦,你我大概也差不多,我倒是没什么资格替别人感慨。”

  “听起来你别有体会?”拓跋连城语带试探。

  苏莞然摇头不语,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默了默,忽然回头,看着拓跋连城。

  “你我初见……或许你觉得我在撒谎,但那一日我的确是给我弟弟抓药,但有一个人,他和你打扮得很像,偷了我的救命钱,我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没想到拐个弯,你却出现了。”

  拓跋连城不动声色,苏莞然也看不出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表情,又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小弟进京也不久,否则我不会不知道这京城中的南王素日带着面具行走。”

  拓跋连城等了许久,不见她再说话,才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并非刻意接近于你,仅此而已。”苏莞然淡淡说完,转过头,又走向来路。

  拓跋连城却并没有跟上去,他抱着手,眼中反而越见冷色。

  昨日稍得接近,今日便

  迫不及待地来向他表衷心,看似顺其自然,但昨夜重重,难道并非她策划?再有,即便当日不曾故意接近,如今,难道不是在故意接近?

  她就像昨夜戏台上的贵妃,刻意示弱示软,好似诚心而坦然,想换得他放松警惕,留下看戏者的迷醉。

  拓跋连城的眼睛简直比那张青黑色面具还要冰冷,他翻身上马,看着越走越远的苏莞然,嘴角却勾出一缕笑意。

  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要用美人计,也该用对地方。

  “驾!”

  苏莞然微怔,正要回头去瞧,不想头还没转过去,人就被整个提了上去,坐在了马背上,被颠得差点忘了自己来此地目的。

  本来想用之前共患难的经历增进彼此的信任,没成想拓跋连城竟然完全不中计,并且还一眼就看穿她在使用计策。

  不同的是,拓跋连城以为她是在使用美人计,实则,苏莞然只是在使用苦肉计而已。

  一被拉上马,苏莞然就知道苦肉计失效了,因为她才手忙脚乱地抓住马缰,拓跋连城无情的警告就在她耳边响起,“你想做什么,本王心知肚明,小贼。”

  苏莞然耳朵一红,“什么小贼!你的白玉决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偷你的东西的!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是不是故意,你都做了贼,别乱动,”拓跋连城按住她的手臂,倏地压低身体,嘴唇贴着她的耳侧,呼吸有些沉重,“你挺好,三个月后,本王去苏府迎娶你,届时你就是我的王妃。”

  苏莞然心头一跳,但随即,她就听见拓跋连城语气阴森地告诉她,“但王府可不是苏府,你入王府简单,要出王府,只有死路一条。”

  苏莞然猛地扣住了他的手,瞳孔骤缩,回头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青黑色面具闪过了如剑刃一般的银光,拓跋连城黑沉沉的目光好似暗湖尽头的漩涡,叫

  人只看一眼,幽幽冷冷,便不自觉地恐慌起来。

  苏莞然也恐慌,但恐慌之后,却又立刻反应了过来,脸颊怒得发红,纤细的手指用力想去掰开他扣在腰上的大手,却是始终不得其法。

  “你放开!”苏莞然被他扣住腰肢,策马崩腾时又免不了身体接触,又羞又怒,“我还没嫁给你呢!谁准你搂搂抱抱的了!给我放、放手!”

  可恶,这手是石头做的吗?怎么掰不动!

  拓跋连城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对她那又打又抓的小动作完全不以为意,陡然将马速加快,苏莞然惊呼一身,吓得脸色发白,直接往拓跋连城怀里缩了一下,冷不丁看着了路边一闪而逝的芸娘,整个人都气结了。

  “跑过了啊混蛋!你瞎啊!”

  “再敢多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我把你绑在马后面拖着走?”

  “……”

  鸿门宴,果然是鸿门宴。

  既然都用她的生命作威胁了,那她何必跟他客气?她又不傻。

  苏莞然被扔到苏府门口的时候,那强装的镇定与温柔早已经分崩离析,在拓跋连城手上留下了三个牙齿印,个个见血。

  拓跋连城脸色全黑地盯着自己的手,他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却没有哪一个人居然敢像狗一样咬他。

  “活该。”苏莞然冷笑。

  拓跋连城幽幽地看着她,直看得人头皮发麻,“你果然是个疯子。”

  “过奖过奖,”苏莞然抖了抖自己的袖子,而后抱拳,不无讥讽道,“壮士既然敢强拉良家少女上马,被咬两口也无可厚非,壮士皮糙肉厚,应该不怕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吧?”

  拓跋连城眯起眼睛,眼中藏着几分兴味,忽将马缰一紧,马儿心有灵犀地冲着苏莞然打了个响鼻,粗气直接喷在了苏莞然的脸上。

  苏莞然一惊,暗骂着倒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拓跋连城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腰挺细

  的。”

  苏莞然僵住,“……什么?”

  “像竹竿,摸着硌手,”拓跋连城悠悠然接道,“但你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莫非肉都长到脸上了吗?”

  苏莞然脸色涨红,下意识看看两边有没有其它人,抬手便要打他,不想拓跋连城却拉着马缰往前跑了,气得她原地跺脚,“无耻!”

  吃了女孩子的豆腐居然还嫌人腰硌手?到底是谁脸皮厚?不要以为你戴了面具就可以不要脸了!

  苏莞然愤愤然拧腰回头,大步跨进苏府,两旁守卫条件反射地对视了一眼,放低声音惊诧地交流着。

  “南王殿下竟然亲自送七小姐回府,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比想象中还要好?”

  “是啊是啊,居然到了府门还依依不舍打情骂俏,唉哟,看得老脸都红了。”

  可惜苏莞然没听到他们的话,否则必定会目露鄙夷,她可真真切切被气得肝疼,到底是从哪个地方能看出来“打情骂俏”了?!

  “洗澡!”苏莞然推门而入,看着小凝,正色道:“现在、立刻、马上给你家小姐准备热水来,我要洗澡!”

  小凝奇怪地眨了眨眼,“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南王殿下没有跟小姐见面吗?”

  苏莞然冷笑,“我巴不得他不跟我见面呢!”

  所以,到底是见没见过面?小凝大惑不解。

  一个时辰后,苏府韶紫庭,苏莞然换了崭新的衣裳,坐在院里看着自己的脚底。

  小凝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看了一眼便高兴道:“太好了小姐,你脚下的伤口已经大好了,宫里的药就是好,连印儿都没留下一丝半拉,奴婢私心瞧着,倒比以前还要白嫩可爱呢。”

  苏莞然忍俊不禁,“一双脚长得这么可爱有什么用?又不给人看,你没瞧我肩上留了刀伤不是?”

  “可恨那董霓云设下的毒计,老爷也不知是眼盲还是心狠,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么明显的陷害

  呢?”小凝一想起苏莞然肩膀上那一条粉红色的伤疤,心情便大为不爽。

  “这种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苏莞然拿起一瓣苹果嗅了嗅,无奈道,“父女父女,父不成父,女又何成女呢?”

  大概是上辈子的冤孽太重,今世她才会摊上这么一个父亲,不过也没差了,反正她就要出府了。

  苏安和那般讨厌她,十之八九还要庆幸地在私底下高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呢。

  “对了,”苏莞然忽然想起来了祠堂里的人,“董霓云和苏金玉怎么样了?苏金玉怎么着也该准备出嫁了吧?”

  小凝失笑,蹲在她旁边偷偷摸摸地说道:“小姐,奴婢昨日不是说了是‘送’,今儿上午小姐出去的时候,老爷就把那苏金玉塞进轿子里偷偷送到周府了,听说周府觉得丢脸,连正门都没开呢。”

  苏莞然挑眉,有些意外,“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又把轿子抬回来了呗,但老爷哪肯收啊,再叫人抬回去,还是周冲从后门将人带回去,听说封了个小妾!”

  小凝忍不住幸灾乐祸,“那苏金玉生着一颗毒心,这些年一直欺负小姐,而且还绑架杀人试图污了小姐的清明,结果害人终还记,活该她遭报应。小凝可是日日期盼着她早死呢!”

  苏莞然不以为然,“她干的那些事,终究不过是受了董霓云的策划,人却是蠢笨不堪的,否则也不会自己在月台跟姘头搞起来,但这种人求生欲却很强,死多半是不会的,她那娇惯性子,只怕是在周府讨不了好。”

  小凝叹了口气,“可惜了,老爷还是没有处置董霓云了。”

  “董霓云在此事上并没有大错,没被处置也在意料之中,最多在祠堂跪上一段时间,得个教女无方的名声罢了,”苏莞然冷冷笑道,“董霓云可不是个蠢货,等着看吧,这还有两个月,能干的事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