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然怔了良久,“啊?”这是在约她?
拓跋连城面不改色,视线锋利地扫向芸娘,“那就此说定,后日郊游,以安圣心。”
苏莞然:“……”原来又是拓跋陵,他是皇帝还是红娘?
拓跋连城一离开,这院中最后就只剩下了几个人。被烧毁的长廊一片乌黑,空气中的烟火怪味弥漫了整个苏府,下人远远躲在一边看着那月台前的两个人。
苏金玉的哭声呜呜咽咽地传开,董霓云被苏莞然、周冲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看着苏莞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苏莞然不仅不害怕,反而挑眉轻笑,眉眼间带着一丝挑衅。
董霓云,今天的事,是你自找的!将我绑到山上,让我丢尽脸面,断了我最后的父女情分,往日种种,我都要一一让你品尝!
董霓云发疯般大吼,“苏莞然!你不要脸!是你陷害玉儿,是你!”
“够了!你们两个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苏安和忽然一声爆喝,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扬手便是啪啪两巴掌,苏金玉吓得直往后躲,董霓云怎么护也护不住,“老爷、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
“我息怒?”苏安和气得一个倒仰,险险被人扶住,手指着两人不断发抖,“你、你们两个,我苏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给我先去祠堂跪着!滚!”
董霓云痛哭,跪着上前祈求,苏莞然冷哼,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究竟最开始是谁设计谁,董霓云心知肚明。
“走吧,”苏莞然扶着芸娘的手,冷笑道,“咱们该休息了,后日还要陪连城郊游呢,我可熬不住。”
芸娘颔首,冷漠道:“苏大人也快些收拾了,可别让三小姐败坏了府中的名誉,太后娘娘,可是会怪罪的。”
芸娘是太后的人,是特意留给苏莞然的帮手,便是在这府中,
地位也非同一般。
苏安和心神一紧,听着芸娘的警告,看向苏金玉的目光,慢慢带上了杀意,“淫妇,你最好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别逼我动手!”
董霓云一声惨叫,苏莞然走进了韶紫庭的大门,听着门声轻合,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
瑕疵必报,董霓云,苏金玉,杀人者人恒杀之,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的嫉妒心。
中秋次夜,苏府大乱。
好好一场觥筹宴会,却先是府中起火,后又发现苏三小姐苏金玉与人苟合,放荡姿态尽入人眼,与苏府董家大夫人一同被关进了祠堂。
苏莞然睡了个好觉,就算外面赶早便有人在敲敲打打,就算小凝不时告诉她董霓云又在哭求哀嚎,她也依旧稳如泰山。
大仇得报,谁的心情不会好?
她也没有去给苏安和请安,这苏府的关系早就已经冷如寒冰,昨日之后,只怕连个样子都懒得做了,此时上去看苏安和,没准反而会将人气得再昏过去。
芸娘自然是希望她们父慈女孝,毕竟这对苏莞然的名声也算是好事,但苏莞然却全然不在意,她也知道,这两父女见面还不如不见。
到了正午,苏莞然才起来,问芸娘道:“不知这府中现在打理内宅的当家人是谁?”
小凝失笑,“小姐,这府里现在还有谁比芸娘更适合打理内宅,这还是今日晌午老爷亲自来求的呢。”
“哦?”苏莞然饶有趣味道:“这是不是说,你家小姐我,现在就是主管着苏府内宅的人了?”
小凝连连点头,“就是啊小姐,你都不知道,芸娘一出手,这府里可就没人敢胡乱说话了,咱们门前那一片焦糊也被打扫干净了。”
“那,董霓云呢?”苏莞然又问。
小凝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听说,老爷要把三小姐送进周府,这还是董霓云让二小姐求来
的呢。”
既然事情已经传来了,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若不想人死,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但终究是苟合得来的姻缘,只怕去了周府也做不了大夫人,周冲丢了这么大的脸,最多也就给个姨娘了,素日只怕要多瞧人家的白眼。
苏莞然一想起苏金玉那嚣张跋扈的个性,便知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定然是生不如死,心中登时畅快。
当初苏子默病重,她四处求医问药,好不容易当了生母体己,凑齐了一点点钱,不曾想都被苏金玉霸占了,或是因此,苏子默的身体才会一败再败。
那可是折寿的大事!这笔账,苏莞然记得清清楚楚,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子默,”苏莞然轻轻叹息,“姐姐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
小凝怔了怔,伸手抱住苏莞然的肩膀,红了眼睛,“小姐放心,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若真的有老天保佑,我姐弟二人何至于沦落至此?”苏莞然从不相信什么老天,即便是有,也是最不公平的老天!
她拍拍小凝的手,站起身抬脚在鹅卵石上踩了踩,道:“明天给我准备一双厚底的靴子。”
“小姐可是为了见南王殿下?”小凝兴奋道。
苏莞然苦笑,“你高兴什么呢?没准这是一场鸿门宴呢。”
到了和拓跋连城约定的日子,苏莞然选了身轻便的衣服,带着芸娘离开苏府,前往京郊。
京郊之地,苏莞然也只有在上京的时候好奇看过,彼时她被京城那高大的城门震慑住,也永远想不到一个偏远城镇的女子竟然会在一日之间见到当朝权力最大的那几个人。
南王、太妃、皇帝、太后……
那些高不可攀的人,仅仅是想起他们的名字,就觉得跟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偏偏,如今每个人都跟她牵扯甚深。
她不过是想在
京中找好的大夫,好好医治子墨,不过是想跟子墨过上最寻常的生活,就算粗布麻衣也无妨,怎么就突然牵扯到了这些人。
细细想来,最开始,还是因为自己的钱被那小贼偷了的缘故。
她当然知道拓跋连城没必要用这么小的事情来欺骗她,更不会无端算计她,他甚至以为一开始算计的是自己。
车厢外的场景慢慢往后倒退,视野之中,重峦叠嶂,蜿蜒入京路如梧桐叶一般通向了四面八方,她突然记不起自己是从那条路进京城的了。
无声轻叹,苏莞然看着那翠绿青山,忽然觉得很是无聊。
这里的山始终都是长青的,不像她自小生长的地方,秋天可以看到枯叶,冬日能够看见下雪,春日新芽出柳,夏日艳阳高照,她看着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大路,忽然忍不住道:“停车。”
芸娘奇怪地看了看她,“小姐,我们大约还有一刻钟才到京郊南王殿下的属地。”
“这京郊哪里有‘南王殿下的属地’,芸娘,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虚与委蛇吗?”苏莞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沿着官道慢慢走着。
芸娘默了默,也走了下去,招手让马车在后面慢慢走着。
“前面这块地方倒是不错,那里好似有块农田?怎么荒芜了?”苏莞然忽指着一处问。
芸娘看了一眼,笑道:“小姐想必听说过皇上三年前登基的时候,曾有一名反王拓跋宁带兵困守京城吧?”
苏莞然略微意外,“这块地方跟反王有关?”
“那里是反王被处死的行刑之地,”芸娘的声音就像这京郊的风,平淡而沉重,“拓跋宁带兵入京,说是皇上篡改先皇圣旨,当年先皇定下的继承人并不是他。皇上大怒,决心将其镇压,在那里用了火刑。”
苏莞然冷笑,“难怪皇上对自
己现存于京的兄弟都要派人监视着,怎么,是怕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芸娘讳莫如深,只做没有听到此言。
苏莞然也不介意,目光从那块薄田拉回眼前,又移回到了面前这条宽阔的官道,官道之上,人流来往。
苏莞然还没有走到目的地,便已看见了拓跋连城。
他的四周照样是无人敢靠近,黑怀站在不远处,面色惴惴,拓跋连城牵着一匹马,头上分明挂着一轮圆日,他却像是阴云密布,只是远远看着,都能察觉到那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果然没错,苏莞然想,这就是一场鸿门宴,还是特地为她摆的鸿门宴。
苏莞然盯着他冰冷的目光,慢慢走到了拓跋连城的面前,“你今日特地约我出来,想必不是为了踏青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说罢。”
拓跋连城眯了眯眼睛,“跟本王踏青,对你来说很为难?”
“对我来说并不为难,毕竟我们将来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相处,”苏莞然越过他的身边,听着后面缓缓跟上的声音,无奈道,“昨晚我利用了你,若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你不用来此质问。”
拓跋连城冷笑,“果然,本王就知道,你既然喜欢公平交易,又何谈感激言辞,这不是你的性格。”
苏莞然挑眉,回头看着他,“你又知道我的性格了?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没有太多感情可讲。昨夜,我不过是担心周冲说出对我不利的言辞,故而要带上你压压场子罢了。”
“彼此彼此,”拓跋连城微一低头,看着她随风飞扬的袖子,目光一深,“你也不必诸多试探,今日我是奉皇上的命令要与你‘增进感情’,时间够了便回去。在这里多待一分,本王都觉得恶心。”
苏莞然脚步顿住,拓跋连城脚步却未停,走到了她的前面。
拓跋连城回头,“怎么不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