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原来,雪黛几年前,从教坊司离开后,便被扬州都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刘老爷纳为了小妾。

  刘老爷虽做着生意,却也是个颇通文墨,擅晓音律的风雅人物。

  因此,刘老爷在世时,两个人也算琴瑟和鸣,和谐美满。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样安稳的日子还没过满两年,刘老爷因为行商途中遇上大洪水,不幸遇难了。

  而刘老爷的正室刘王氏,原本就不待见雪黛,见自家老爷已死,便趁机将她卖入了青楼。

  好在,雪黛貌美,又有琴技傍身,在青楼之中尚还能有些自由。

  老鸨见她是棵摇钱树,所以,并不强迫她服侍那些她不待见的客人。

  在青楼待了两年,雪黛十分厌倦这样的生活。

  她一直想要离开此地。可是,她一个女子,此生除了抚琴,她似乎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踌躇之间,她听说扬州的芳华乐坊中多有琴技超群之人,且卖艺不卖身。

  于是,她便用这两年攒下的银两,替自己赎了身,去到芳华乐坊之中。

  芳华乐坊中,人才济济,雪黛在此不但可以精进自己的琴技,还结识了一众的好姐妹,日子过得比从前舒心了不知多少倍。

  也就是在乐坊时,结识了突厥王子,而突厥王子甚是欣赏她的琴技。

  但是,半年前,扬州来了一个从长安来的新上任的司马。此人仗着自己家中有人在朝中当大官,在扬州城内,无恶不作,强抢民女之事更是没少干。

  就在三个月前,这个张司马来到芳华乐坊中听曲,见到了雪黛,便开始垂涎她的美色,想要纳入自己后院。

  雪黛哪里肯从,但她心里知道,与此人硬碰硬,不但自己性命堪忧,还会连累坊中一众姐妹。于是,她只能慢慢与张司马周旋。

  可这张司马哪里是个有耐心的,见雪黛迟迟不肯就范,就以烧毁芳华乐坊来威胁她。

  无法,雪黛只能忍着心中的痛苦,答应了他。

  “我那时就在想,如果真的没有逃脱的办法了,大不了进了张府之后,服毒自尽,这样也算对的住自己了。不过在此之前,幸好遇到了突厥王子的人来请我。那个张司马看到一众人高马大的汉子将我带走,吓得一句狠话都不敢说。想来到现在为止,那人都还是扬州城的一大笑柄。”雪黛淡淡笑着说道。

  突厥王子听完一拍桌子,愤然道:“这个混蛋!还真不是男人,我要是早知道这个情况,定然先狠狠教训一顿那人。”

  李凌萧沉吟片刻道:“没想到扬州城内竟出了这样的事,姑娘放心,朕会派人暗中探查一番,如果属实,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皇上隆恩。”雪黛盈盈下拜道谢,面上不掩喜色。

  慕颜看着这个外表如弱风拂柳,可内里却也有傲骨的血性女子,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来。

  她在雪黛身上看到了同为女子的自豪。她坚强乐观,肆意洒脱。不论命运对她如何的不公,她都愿以自己的真诚和热爱去感受生命的美好。

  可是,就算她这样毫无背景,漂泊无依的女子,在豪强的逼迫下,也能有誓死不从的决心。

  也许,与她而言,与其委曲求全,备受欺辱地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慕颜虽不能完全苟同,她对生命草率了结的刚烈,却也十分敬佩她的勇气。

  “雪黛姑娘,你琴弹的甚好,不知你可有意随我回长安?到时你若还想进教坊,我可以为你引荐。”慕颜说道。

  雪黛缓缓摇头:“我年岁不小了,想来也不能适应教坊了。如果扬州之事能够得以顺利解决,我还是更愿意回到扬州的芳华乐坊中,与众姐妹待在一起。”

  慕颜微笑点头,不勉强于她。

  相较于慕颜的关注点,李凌萧和突厥王子倒是不太关注她们女子间的谈话。

  不过,他们也没有谈论什么家国大事,毕竟曾经两国那样的针尖对麦芒,两人难得见面,就开始谈论这些敏感的问题,该多无趣啊。

  他们只是悠闲地喝着茶,天南地北的闲谈着。

  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几人也懒得动,便直接传膳到花厅。

  慕颜也派人去唤俞涵和林小鱼姐弟俩来此地,一同进膳。

  人多热闹,这四字放在何处都合适。这不,原来只是两个男人悠闲地喝着茶,如今成了四个男人把酒言欢。

  虽然其中还有个年岁尚小,还称不上男人的小少年。

  只见那少年一身衣服是绛红配石青,浮华艳丽的撞色,就算在夜里也是最亮眼的一个。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拍着突厥王子的背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跟你说,到长安后,一定记得来找我。小爷我没别的,就是有俩小钱,你尽管来找我,好吃好喝供着你。”

  突厥王子爽朗大笑,“小兄弟就是爽快!来,喝!”

  说话间,又是几杯下肚,慕颜无奈地摇头,心想,看这节奏,他们不到深夜是不会散场了。

  “走吧,我们到茶堂去吧。这里就留给他们吧。”慕颜起身,招呼着林小鱼和雪黛一起离开花厅。

  林小鱼见雪黛琴技卓绝,而且性格颇为爽利,不忸怩造作。她看着也是越来越喜欢。

  “雪黛,我看你与我年纪相仿,可你的琴技却是如此娴熟,你是练习了多少年,才能有这般技艺啊?”林小鱼好奇地问道。

  雪黛笑了笑,说:“我师傅领我进教坊时,我那时差不多是五六岁。从那时开始,我便开始学习抚琴,至今也不曾有过间断。”

  林小鱼不禁张大了嘴巴,惊得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天呐......那岂不是也有十五年的光景了?”

  她颓然地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完了,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慕颜难得见她方才还兴致勃勃地问雪黛关于琴的一些问题,现在却又如此颓丧,不由得感到好奇,问:“你难道也想学抚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