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尽的漆黑。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慕颜半寐半醒,颠簸之间,微微的窒闷感袭来,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她正在跌入了无尽的深渊,慢慢下坠、下坠,最后跌倒谷底。
慕颜猛然惊醒,入眼的,就如梦中所见一样,一片漆黑,见不到一丝的光亮。后颈处传来的疼痛让慕颜明白,她并非身在梦中,而是真的被贺兰淼挟持了。
她的口中被绑了布条,发不出声音,双手双足被紧紧捆绑,僵痛发麻。她用尽全身气力,却发觉四肢竟提不起半点的力气。
慕颜颓然,她在黑暗窒闷中,竭力睁大眼睛,努力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恐惧、惊慌以及愤怒之感,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涌现,身子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
她暗暗收紧拳头,脑海中不断提醒自己冷静下来,除了四肢无力,身上似乎并无什么明显的疼痛感,没有觉出受伤迹象,想来他们并未真正伤害她。
既然如此,那就代表他们真正的目标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她暂时没有生命之危。
慕颜僵直的身体不自觉地渐渐放松,用听觉感受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底下轱辘车轮,颠簸不平。连带着她所在的这个空间,间或颤动,或轻或重。长方、狭窄、漆黑,慕颜猜测,自己是被贺兰淼装进了棺木里。而在内都能感受到如此大的颠簸,看来他们走的路崎岖不平,极有可能是山路。
他们要去哪?为何要绑走她?到底意欲何为?
心中无数个念头交缠涌现,她却对贺兰淼的所作所为毫无头绪。
护国寺中戒备森严,几乎是每十步一设防,且都是俞家的精兵强将,他到底是怎么在众目睽睽怎么混进去的?更重要的是,他又是如何从刑部大牢中脱身的?
慕颜越想心里的慌乱愈盛,她忽然想起,在最后意识里见到的那张脸,那张与自己毫无二般的脸。如果不是幻觉,那李凌萧那边现下如何了?
那双温柔的眼再次在慕颜眼前浮现,如梦似幻,而这个幻象似是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慕颜慌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慢慢收拢双手,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不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去见他。
思绪未停,幽冷语声在身旁徒然响起,“安静。”
毫无预备,突如其来的幽幽冰冷的,如地狱传来的飘渺声音,让慕颜浑身一颤,骇地从喉中发出惊恐含糊的呼救。
慕颜这时才发现,这漆黑狭窄的棺中竟然还有一人躺在她的身旁!
这声音——
贺兰淼。
身旁的人许是感受到慕颜的颤抖,冷冷出声:“原来你是怕我的。”
这语气异常低弱,却尽含鄙夷嘲讽。
慕颜僵如木石,不敢动弹。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与贺兰淼躺在同一个空间之内,而他们到底待在这多久了?一天,两天,三天,还是更长的时间......
慕颜不敢往下想,心中羞怒交加,恨不得就如梦中那般,一刀杀了他。
猝不及防的重重一阵晃动,慕颜身子不受控制地往身旁之人撞去,慌乱之中慕颜听到贺兰淼隐忍地闷哼一声,然后伸出一只异常冰冷的手,用力将她推到一边。
因为剧烈的晃动,棺木上方被轻微的撞出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缝隙。清新的空气从上方的那个缝隙中钻了进来,冲散了棺内稀薄的空气,慕颜贪婪地深深吸入一口,隐约间,竟是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
她心中了然,原来贺兰淼受伤了。听他之前那虚弱无比的声音,看来,这伤可不轻。
“少主,少主,您可还安好?”棺外响起他手下忧切的询问声。
贺兰淼嘶声怒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还不快走......”后面的话,想来外间的人是听不到了,因为连慕颜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马蹄笃笃声响起,棺木又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行进着,颠沛剧烈。慕颜被撞得浑身疼痛,一阵阵天旋地转。
身旁之人静默无声,看来这伤着实不轻,不然以他暴躁的脾性,可不会这么安静的躺在棺内。慕颜在心中暗自思忖着,这样崎岖的山路,看来他们早已出城。只是他们到底要去往何处呢?
现在前路不明,也不知宫中情况如何,看来只能静待时机,见机行事。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终于驶进了一条平缓的道路上,再之后七弯八拐地穿过闹市,在一处颇为僻静的地方停下。
突然间,砰的一声响,刺目的光线让慕颜根本睁不开眼,她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周遭的情形,便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双眼,紧接着被两名壮汉粗暴地拖起,丢进了一辆马车中。
马车轱辘辘地在道路上快速行驶着,虽急,却还算平稳。马车中虽有着浓浓的药味,却难以掩盖弥漫在空气中的刺鼻血腥味。
慕颜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半躺在地毡上,听着车内的动静。
“真是晦气,为何也让这女人上车?”一个女子不满地抱怨道。
这声音听起来清丽悦耳,想来还是个妙龄女子,只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入耳了。
似是被这抱怨惹得不快,马车上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更是不耐,“哪那么废话!少主吩咐的事,照做便是,你难道还想违抗少主的命令不成?”
“你!”那女子气急,估计是碍于贺兰淼在车上,只能讪讪闭嘴,不再说话。
良久,慕颜再次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却不似此前那样嚣张,而是带着几分慌乱无措:“不好,少主的身体越发滚烫起来,得赶紧到城中找个医者过来。”
那女子见身旁的人不动,厉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那人犹豫不决,低声道:“可是少主吩咐过,不找中原大夫……”
“生死攸关,顾不得这么多了,少主性命要紧。”
许是这句话说服了车内的另一个男子,慕颜听到那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也罢,先救少主再说。”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就在那男子准备下马车之际,一道虚弱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许去,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接受中原人的医治......”
最后一句话似是耗尽了他全身仅剩的最后一丝气力,慕颜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焦急慌乱的呼唤声,在耳边久久不停。
“少主,少主......少主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