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实在不是一个可以细谈的好地方,何况如今夜色已深,楚司越虽然不知道清河今晚上闹了一场,可是看着清河的苍白面色也知道,要让清河好好休息。
“殿下,先安心休息,明日我们再详谈。”楚司越匆匆丢下这一句话,环顾周围没有动静,便跳窗而去。也不和清河说清楚时间地点。
安心休息,今晚事情一出接着一出,让她如何安的下心?沈家的事情还是小事,不过就是内宅之事。可是东海王发现他身份一事,却让她一边心惊肉跳,一边暗暗责怪自己不小心,定是今日在白家被楚司越见到了,认出了自己。他说明日再见,难不成明日他还要跳窗子进?堂堂郡王,尽然这般不守规矩,随意进入女子闺房,清河心中暗骂一声,居心叵测的登徒子,不可信。
楚司越此时还不知道他今晚的孟浪举动已经被清河安上了一个登徒子的名号,一心想着回白家之后,要和白安杨商量着如何将清河接出来,或者是他去一趟白家。要不是夜深了,只怕立刻就要去找白安扬。
第二天一早,清河正在沈老夫人处请安,就听到外面下人来报,说白家来人了,要见老夫人和大小姐。
白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孙女还有小李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到,“请进来吧。”今日请安,人来的倒是齐全,小李氏早早的就来了,并没有称病之类的,倒是让沈老夫人很是满意。对着清河表现得也还算是慈和,其实小李氏是否真心疼爱清河大家心知肚明,只要大面上过得去,沈老夫人也不会多追究。
白家来的人是两个年纪大的嬷嬷,还有一个昨日见过的,白老夫人身边的鸳情。几人到了厅中,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沈老夫人叫起之后,领头的一位嬷嬷指着后面小丫鬟们捧着的礼盒回到。“老夫人让奴婢问亲家老夫人安,夫人安,诸位小姐安。昨日听表小姐说起亲家老夫人夜间多梦,我们老夫人特意将这香料找了出来,配着这些雪蜜、燕窝,让奴婢赶早来送给亲家老夫人。”
丫鬟接过白家人手里的礼盒,捧到沈老夫人面前,沈老夫人一一看过,挥挥手,示意丫鬟收起来。
“在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花蕊夫人衙香难得。替我谢过你们家老夫人,她又心了。年纪大了难免睡得不安稳,难为你们家老夫人惦记着。”沈老夫人心里还是满意的,不是为了白老夫人的礼物轻重,而是白老夫人这份礼一看就是用心了的,是在和沈家示好,要与身价修复关系。虽说小李氏的娘家如今蒸蒸日上,但是白家到底是有家底的,当年虽说受先帝嫌弃,但是新帝登基后并没有弃之不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一个亲戚总是好的。
领头的嬷嬷看着沈老夫人的神色,见她面上还算欢喜,连忙笑着说,“其实近日来还有一件事情,请亲家老夫人恩准。”
“何事?”
那嬷嬷打起笑脸,说到,“哎呦,还不是我们老夫人,昨日见着表小姐穿那身紫色的衣裳,欢喜的不行,,一时兴起就要给表小姐做衣裳,又派人去玲珑布庄,带回好多料子。但就是不知道表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我们老夫人想接表小姐过去亲自看看。不过半日的功夫一定将表小姐送回。”
“这。。。”
”老夫人放心,奴婢们会看顾好小姐,午膳时分定将表小姐安然送回。“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清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白老夫人多年未见外孙女,想多见见罢了,倒也无妨,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家老夫人派人来接,又说的这样诚恳,他若是不答应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何况当年白氏的事情,到底是他们沈家亏欠了白家。
“也罢,容乐,你就去一趟吧。早去早回。”
“是,多谢沈老夫人。”那嬷嬷欢天喜地的应着。
清河早在听到白家来人时,就猜到必定是司马越要见自己。果然,行了一段路之后,马车就换了方向,去到了一处僻静巷子里,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停了下来。
白家来了两辆马车,其他的丫鬟仆人都已经坐着另一辆车会白家了,只有方才在沈老夫人面前说话的那个嬷嬷,也是白案扬的奶嬷嬷赵氏,陪着清河来到了此处。
赵氏小心的扶清河下马车,“小姐,到了。”虽然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要把表小姐带到这里来,但是看这位表小姐的样子,怕是心中也有数,赵嬷嬷看着这位小姐的样貌,心中有些猜疑,这位表小姐长得真好,怕是烧鹅动了什么心思,又怕老夫人知道,若是如此也好,亲上加亲。
清河看着僻静的街巷,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迈进了斑驳的木门。事到如今,她自然看得清楚,若是楚司越对子就有歹心,自己怕是已经死过好几次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有一点很确定,楚司越暂时绝不会动自己。
赵嬷嬷将清河送到院子里,便退到院外守候。
是个简单的四合院,院子里有一个用来纳凉的简陋亭子,亭子里的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清河伸手试了一下,茶水还是热的,应该是刚沏好没多久。
清河环顾了一圈,发现空无一人,心中暗骂一声,装神弄鬼。便坐下安然的喝茶了,既然费尽心思把自己接出来,就不信他不露面,自己安心等着就是。
清河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糕点,随手打开了茶盏,茶香扑鼻而来,淡黄色的茶汤只是一眼,清河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爱喝的金骏眉。茶水、点心,全部都是自己素日里喜欢的,看来这个东海王把自己调查了一个彻底。
楚司越本来是想让清河歇息一会儿,可是清河只是警惕的坐在那里,茶水点心一概不用,楚司越很是无奈,叹了口气,从转角处走出来,轻咳一声。
清河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果然是楚司越,昨日夜间没有看清,今日楚司越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发用一玉冠束起,眉眼俊逸,却又不似平常世家子弟文弱,有股坚毅如山的气质,端的是翩翩公子如玉风华,这要是走出去,是能引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
“楚司越拜见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招蜂引蝶,装模做样。清河在心里默默给出了八字评语。
“东海王请起,本宫如今哪里当得起东海王这样的大礼。更谈不上什么长乐无极了。”清河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司越。
“在臣心中殿下永远是殿下。”
清河心中虽然痛骂楚司越装模做样,但是看着他那副真诚的样子,挖苦的话一时间居然没能说出口,只是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楚司越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茶水点心,浅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不吃?可是茶水点心不合胃口?”
清河顺势坐到了楚司越的对面,笑着说到,言语间带了些许恼怒,“东海王把本宫的喜好打听的如此清楚,怎么会不合胃口,只是本宫今日不是这里和王爷喝茶吃点心闲话家常的。此情此景,王爷以为本宫还吃的下去?”
楚司越听出了清河心中的不悦,也收起笑意,心中叹一口气,正色道,“殿下,臣只是觉得,不论眼下情形如何,殿下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殿下当初是从悬崖上掉下去的,必定臣不知道殿下经历了什么,却对沈家有所了解,沈家实在不是殿下疗伤修养的好地方。”
楚司越见清河眉头微皱,审视着自己,接着说道,“殿下是大魏的长公主,如今朝中贾后把持朝政,挟天子令诸侯,打压宗室,殿下受先帝遗命,是陛下和宗室的依靠,若是殿下不爱惜身体,那陛下又依仗谁?”
楚司越言语中提到父亲和弟弟,正是触动了清河心中最柔软牵挂之处,清河叹了一口气,将当日被追杀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本宫远离洛阳,困在内宅,对朝中之事虽说有所耳闻却不详尽,不知道朝中现在怎么样了。陛下如何?还有我那小侄子,姨母、外祖家,如何?”
楚司越听到清河收了如此多的苦,心中恨不得将沐子虚和贾后千刀万剐泄恨,但是他的公主还在这里,他不能吓到她。
“殿下,自从殿下走后,贾后大力提拔贾家的族人姻亲,于贾家不睦的朝臣均被打压,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朝中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您的外租杨老大人已经称病不朝多日了,陛下也许久没有临朝了。太后和小皇子在深宫之中,具体情况臣不知道,听说都被幽静冷宫,小皇子的生母梁妃已经过世了,贾后说是病逝。”
楚司越看着清河沉思的样子,心中有意劝清河随自己回东海,可是他也看出来了,清河不是他以为的柔弱公主,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
“宗室如何了?我二叔秦王,叔公韩王,还有我弟弟,淮南王,他们都没人管一管吗?”
“殿下也知道,藩王无诏时不得擅自离开封地的,贾后如今假借天子名义形势,总亲们有而不敢轻举妄动。到底师出无名。”
清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闭上眼睛,过了许久,眼中的酸涩褪去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直直的望着楚司越,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连自己的叔伯兄弟都不该违拗这条铁律,可是楚司越却为了寻找自己范险,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他为了什么?
“楚司越,你呢?你为什么要冒险来找我?”清河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楚司越,似乎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楚司越丝毫不惧怕、不退缩,目光中的热切深沉,像是海底的火山,深沉隐忍坚定不移哪怕深藏海底依旧炙热澎拜,却在关键时刻移开了目光,大义凌然的说到,“匡辅正统,护卫皇室是臣子应尽之责。。”
清河浅笑,“可惜这世上如同王爷这般忠勇之臣少之又少。”
“殿下谬赞了。”
“既然你我分属君臣,本宫也就直言了。本宫还要留在沈家,一来东海太远,我们二人同行,万一被发现便是灭顶之灾,王爷为了我司马家尽心尽力,我不能拖累王爷。二来,我受沈家大小姐救命之恩,我答应过她,要让她堂堂正正的进沈家祠堂。”清河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简言之就一句话,她不会随楚司越回东海。她不能把自己交付到别人手中。
楚司越看着清河的目光越发怜惜,怕连累自己,担心陛下,记挂着救命之恩,桩桩件件全是为了别人。
“殿下既然有了主意,臣不敢勉强。只是前路凶险,殿下若是有事,可往东海送信。”
“本宫需要王爷时,自然不会客气,王爷也请放心,本宫和陛下都不会忘记王爷和楚家的衷心。”
楚司越知道清河心中还是以为他是投机之辈,可是看着清河客气疏离的态度,知道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
楚司越沉吟了一会儿,交出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两个姑娘身穿翠绿色马甲,一个身材高挑,瓜子脸,看起来很是干练。另一个姑娘圆脸庞,观之可亲可爱。
两个姑娘走到清河面前,规矩一丝不错的恭敬行礼。
“晴岚见过公主。”
“宝梓见过公主。”
清河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姑娘,也不叫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今夜臣便会返回东海,殿下不愿随臣回东海,臣不能勉强,可是公主独自留在阜宁,臣也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丫鬟也算是有些本事,他们留在殿下身边,臣也放心一些。”
楚司越看着清河审视的目光,心思一转,说到,“这两个丫鬟从暗卫中调过来的,没伺候过人,怕是会有什么地方不周到,就要劳烦殿下教导他们规矩了,他们给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要打要杀全凭殿下心意,殿下不必有所顾虑。”
清河知道这话是楚司越特意说给自己听的,让自己放心这两个丫鬟,心中熨帖楚司越的贴心,如今她身边也确实没有可用的人。
“那就多谢东海王美意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不宜久留。“
”臣送殿下回去。“楚司越将清河送到门口,门外早有马车等候着,一辆是送清河来时的那一辆马车,还有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后面。
清河转头望了一眼楚司越,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上马车。
楚司越看着清河上车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唤道,“殿下。”
清河回过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楚司越。
楚司越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叮咛,“殿下千万保重。”
清河浅笑嫣然,“王爷也是。保重。”
浅笑嫣然,“王爷也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