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关于提花纺织,开始的时候三方提出了三个设计方案。古朗提出的拼装式,恒丰提出的一体机式,纺院提出的自动控制式。
最后,千紫厂的方案脱颖而出。主要原因是,古朗已经有一个成型设计思路。无论是恒丰厂还是纺院,他们的团队只是提出了设计理念,一点头绪都没有。从技术上讲实现起来就很困难,这样就时间长,投入大,并且一时半会也看不见成功的希望。
但是,古朗的方案也有缺点,就是完全站在千紫厂的角度考虑问题。所谓的拼装式,就是在昭和纺机上,加装一套提花设备来实现提花纺织。这样做,就把千紫厂即将淘汰的设备盘活了,千紫厂不需要在设备上作较大的投入,而且为这些陈旧的纺机延寿,让它们能继续为工厂发挥余热,创造价值。
这对于恒丰厂是不利的。因为老式的昭和纺机,现在没有几家还在使用,这几乎等于专门为千紫厂研制了一套设备。恒丰的目标,当然是研制一套完整的提花纺织设备,这就需要二次设计。
不过,恒丰厂之所以接受了千紫厂的方案,就在于他们想在古朗的方案中,验证一下这种设计思路的可行性,恒丰厂最终目标还是要设计喷气提花织机或者箭杆提花织机。
卢教授给顾盼分析说,这次我们来到千紫厂,就是想再一次确认了这种设计思路的可行性,下一步,就是研制一体式的提花纺织机了!
顾盼瞪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卢教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卢教授,我等着听您的上中下三策呢!”
正好,服务员春花端上来一盘麻婆豆腐,卢教授用筷子点点盘子说:“顾厂长,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啊!”
乐洗玉和顾盼都随着卢教授一起会心地笑了。可对面的古朗、李家齐完全不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依然在几张图纸上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卢教授说:“分析工厂的发展方向,首先要找到它目前的定位。我的上策是寻找社会资本进入,淘汰现有纺织机器,瞄准当前最先进的设备和工艺,打造自己的品牌,争取尽快上市!”
乐洗玉兴奋得大叫起来:“老师,有魄力!顾厂长,我们就这么干!”
这一声大叫,成功地把古朗、李家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顾盼眼睛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很快就暗淡下来了:“卢教授,这里面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第一,社会资本在哪儿——”
乐洗玉连忙说:“顾厂长,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很多厂商找上门来,寻求与我们合作的!”
顾盼笑了笑:“乐科长,你听我说完。我担心的是,社会资本进入,我们工厂还有多少话语权。建设这个工厂是为了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如果违背了这个初衷,我怕是成书记不会饶了我!第二,新设备还在他们的纸上呢!虽然我也很有信心,但是我们不能把工厂停下来,等他们这套设备生产出来吧?”顾盼指了指古朗手中的图纸。
卢教授望着李家齐说:“当然,我是说提花纺织机研制成功后的事情,最起码我可以说,我们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古朗和李家齐都点点头。
“嗯。我想听听卢教授的中策。”
卢教授说道:“加强银企合作,质押工厂资产,最大限度争取银行贷款,甚至可以在社会上高息融资,用这些钱添置新设备,扩大生产规模,提高产量,尽快抢占市场。”
顾盼点点头:“这银行贷款,我们会尽量争取。”
“下策就是利用工厂自身的资本积累,适度利用银行资本,逐步扩大生产规模,走一条稳健发展的路子。”卢教授说完,笑眯眯看着顾盼。
顾盼笑盈盈看着卢教授:“我怎么更喜欢您的下策呢!”
卢教授没说话,乐洗玉开口质询了:“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卢教授问。
顾盼解释说:“我们还是太穷了!上策,我怕失去工厂控制权;中策,我怕职工倾家荡产。”
李家齐插话道:“顾厂长,这可不像我印象中的顾盼呀!你在提花设备上的大手笔,那可是一场豪赌,我们刘厂长都没有你这么大魄力!”
“李总,那是因为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我不赌不行,否则千紫厂只有死路一条!”
古朗连声说:“对对,我们就是破釜沉舟!”
卢教授说:“我也中策做起来虽然容易些,但是风险有些大,社会融资成本也比较高,一旦资金链断了,工厂也就难以为继了!”
顾盼点点头。
乐洗玉连忙说:“那可以选择上策呀!”
卢教授也说:“我也是建议顾厂长选择上策,引进一大笔投资。至于顾厂长说的工厂控制权的问题,我想你们不用太担心。因为古朗手里有专利,顾盼手里有各种花型的编制方法,每一种花型经线怎么布,纬线怎么排,什么时候提棕,什么时候穿梭。这些东西别人一时半会是摸索不出来的。这是你们的核心竞争力,别人是抢不走的!”
顾盼苦笑:“卢教授,我不是担心我自己。要说我不适合当厂长,我更适合当一个工人。再说,这些花型,都是我师父编织出来的,师公这几年一笔一画把这些都绘制成图册,这些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据为己有。”
古朗也说:“我也是从花楼上受到了启发。”
卢教授盯着古朗说:“这么说,你要放弃你的专利权?”
顾盼连忙说:“这怎么可能!古朗就是不要,那也属于我师公,属于千紫厂!”
李家齐哈哈大笑:“我就说嘛,你们不要,那我们恒丰就申请,总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卢教授端着酒杯,沉吟了一会:“顾盼,你真的不想找一个大资本入住千紫厂?”
顾盼停下筷子,认真的想了想,说:“这些资本进来,都是要赚钱的。”
“是啊,如果做到了上市,你想想,这里的利益有多大?”卢教授说。
顾盼解释说:“可是,易方厂的例子摆在哪儿。虽然按照合同,他们招聘下岗职工,可都是挑选那些年轻的、技术好的职工。我们厂都是一方挑选剩下来的。如果外来资本进来,那么这批工人,她们很多就要淘汰。有的年龄比较大了,在外面很难找到工作的。”
卢教授点点头:“难怪你担心失去工厂的控制权,你是担心你没办法保护你的职工。那我就没什么说的了!”
两天后,戴丽丽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跑过来:“顾盼,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顾盼抬起头,看了看戴丽丽手里的报纸:“那就先说说好消息吧!”
戴丽丽把报纸展现在顾盼面前:“东里格东!”
省报第四版有一个通讯“寻访千紫人”,报道了记者在安惠的采访情况,虽然没有找到署名千紫厂职工的捐款人,可是处处感受到捐款人的爱心和善心,号召全社会向这个“千紫厂职工”学习。
顾盼笑了:“丽丽姐,不愧是搞宣传的,你把这个寻访爱心人士搞成了我们厂的一个免费广告了!”
戴丽丽得意地说:“怎么样,干得漂亮吧?这笔广告费是不是应该给我?”
顾盼用手点点报纸,开玩笑说:“来来,对比先进找差距,你也是千紫职工,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戴丽丽不干了:“顾厂长,你这是搞道德绑架啊!”
“行了,坏消息是什么?”顾盼又埋头开始整理表格。
“今天杨千帆出狱了!”
果然是个坏消息!
杨千帆判了一年,怎么才半年就出来了?顾盼停下手里的活计,想了想,对戴丽丽说:“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古朗,让他召集保卫开个会,加强一下厂里的安全保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