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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章 凌希,在问罪

  阳关山是大萧与大历的分界线之一。

  大历若要入侵大萧,不一定要翻过阳关山。

  若想趁其不备打大萧军一个措手不及,可以绕过阳关山直捣云城。虽然花费的时间多了些,但不会打草惊蛇,能占得先机。

  胤锦这次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地带着五万精兵欲要直击云城。

  倘若按照他的原计划,就算不能将大萧的西北驻军打得溃不成军,但至少能减弱西北大营一半的军力,之后再乘胜追击。

  然而胤锦并不知道,驻守在西北大营的蒋振楷早就收到了萧衍的信——时刻准备迎战。

  因此突袭后,大历军没讨到什么好处,最后驻守在了西北大营对面的阳关山的一处山脚下。

  两军的营地,仅隔了一个战场。

  高原黄土,四面开阔,连棵大树都没有,眼神好点儿的,还能看到对方驻地守在门口的将士长得是美是丑。

  所以只要一方有什么异动,对方肯定能即使察觉,这样的地形与局面,双方打起来也很是方便。

  所以,大历军出现有将士染上鼠疫的情况,也不是很稀奇。

  小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慕容瑾的反应,发现她只是一开始有些惊讶,而后神情便恢复如初了,仿佛早就料到了如今的情况。

  此时西北大营都炸锅了,之前还有不少人在猜疑鼠疫是胤锦为了打赢仗而使的龌蹉手段。

  但胤锦真的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为了赢,把他手下的将士的命都搭进去?

  那些曾经“冤枉”过胤锦的人,因为大历军营发生疫情,开始反省自身。

  慕容瑾此时看上去很平静,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她眼角有细微的扯动。

  她呼了一口气,白色的烟气一晃而过,清冷的声音低低说着:

  “或许,这是个机会。”

  小凌与小七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茫然。

  天色依旧灰蒙蒙,枯木树枝上落了一层薄雪,远远望去,是一片银装素裹。

  这片穿着素衣的杏林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男子,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清远大师看着那个站在后山杏林中的男子,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随后出声:

  “快要下雪了,林施主还是不要在后山逗留,免得病情加重。”

  林希闻声身形一怔,随后转身,见到清远大师,面露微笑,一遍往回走,一边问道:

  “清远大师诵完经了?”

  他不着痕迹地绕过清远大师话里的“病情”,行至清远大师跟前停下。

  无忧跟清远大师转达过林希的话,只是这几天上山的香客不少,每每陪着诵经祈福,送走香客后,天色已经晚了。

  大年将至,今日香客才少了些,清远大师也才能在暮色四合之前离开佛殿。

  清远大师念了句佛号,“贫僧也只能在佛前诵经了,黎明百姓有难,贫僧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林希闻言笑了笑,使他略显苍白虚弱的脸上有了几分人气,他若有所指道:

  “那清远大师恐怕还得辛苦几天。”

  清远大师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而是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贫僧生来便是为了救赎的。”

  乍一听是一句在寻常不过的谦虚的话,然而林希此时听到,却微微一怔,随后嘴角勾出带着嘲讽的笑容。

  而后挑眉问清远大师:“那在下可否请教清远大师一个问题?”

  清远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林施主请讲。”

  音落之时,林希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那一双透着精光的明亮眸子定定地看着清远大师,一字一句地问:

  “你这是在替萧远赎罪么?”

  什么为天下苍生诵经祈福,什么普渡众生,若是念几句佛经就能扭转局面,那天底下就不会有这么多悲欢离合,家破人亡了。

  皇帝在得知瘟疫之后立刻召见清远大师,无非是越老越怕死,想求个心安。

  清远大师也没料到林希会直呼皇帝的名讳,当林希说出“萧远”二字时,他便知道,他之前对林希这次上安昭寺的不安,得到了验证。

  所以此时他没有震惊不已,而是正色道: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

  但林希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还有那轼主夺位的萧文帝,果真贤明英武?他杀了大凌皇室几百人,又将前朝旧臣诛九族,当真是天命使然?”

  说到最后,林希几乎是用进了全身力气来质问清远大师,或者说,他想质问人们心中无所不能的佛祖,亦或是把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老天爷。

  这些年,这些事一直压在他的心上,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来,也只有在面对曾经救过他的旧识时,能喘一口气。

  然而如今,他却不能确定清远大师是否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林希,或者叫凌希。

  凌希在暮色中的眼眸亮得惊人,犹如闪着银光的利剑,直逼人心。

  清远大师见凌希眼中的戾气,念了句佛号:

  “上位者功过,自有后人评论,贫僧是个出家人,不好评论红尘中人。”

  凌希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敛了笑容,淡淡地看着清远大师,语气冰冷:

  “好,那在下请教一个清远大师能回答的问题。”

  清远大师无声默许。

  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世外高僧,缓缓开口:

  “我母亲,离开安昭寺之后,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