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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那人,那山,那狗》中的父子

  与胡玫不同的是,霍建起十分喜欢用远景,拍出来以后,人物在画面里只占三分之一。

  不得不说,呈现出来的效果非常棒。

  沉默的父子走在那蜿蜒的邮路上,在碧水青山间穿行,看上去,好像融入这山水之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

  行走在邮路上,半导体播放着邓丽君演唱的《恰似你的温柔》,庄呈看着脚下飞驰而过的汽车:“其实这样的路段,可以搭便车的嘛。”

  “邮路就是邮路,该怎么走啊,就怎么走。”

  庄呈有些不能理解,侧了侧头,道:“可像这种没有人家的地方,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走。”

  “这么走踏实,有准头。”滕如军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影,道:“你以为公路上的汽车都是给你预备的啊。”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我才不会站在路边上,给人家赔笑脸呢。”

  “那也可以搭班车啊,给钱买票总可以吧.”

  “就那么几个站,几趟车?还没我准时呢!“

  面对父亲的倔强,庄呈有些无奈:“摸摸规律嘛。”

  “邮路就是邮路,像你这么整天想着投机取巧,还跑什么邮路。”

  在滕如军看来,走邮路就像修行,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坚持下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

  可作为父亲,多年养成的交流习惯使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话,只是一味地灌输、镇压。

  庄呈自然是不懂的,挨了训,心里也有些不忿:“我投机取巧?等直升飞机落到山顶了,咱们还这么走啊走的,谁还用你啊。”

  话音落地,庄呈便加快了步伐,和父亲的距离再次拉远。

  两个人原本的闲聊,再次不欢而散。

  滕如军听到儿子的顶撞,脚下快走两步,拽下收音机一把关掉。

  “咔,这把过了。”

  霍建起看着监视器传来的画面,脸上笑开了花。

  不管是庄呈最后那段有意地拉远与对方的距离,还是滕如军追上去狠狠关掉收音机的动作,都彰显着两人不凡的表演实力。

  庄呈拉远,表示对父亲观点的不赞同,可碍于父亲多年的威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声顶了一句嘴,便快步走开。

  而就这拉远的几步,也暗示了父子两人原本逐渐回暖的关系瞬间降入冰点。

  滕如军的回应也很厉害,关掉收音机,预示着父亲再次扼杀了孩子的想象力。

  也许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接受,因为我是父亲。

  看着说笑着向他走来的庄呈两人,霍建起从旁边掏出两瓶矿泉水:“滕哥,庄子,演得不错。”

  “不不,还得是嫂子剧本写到好。”

  庄呈接过水,一个马屁瞬间拍了过去。

  剧本是真的好。

  汽车与邮路分别代表着新老思想,儿子收音机里播放的流行曲,也与这苍翠的群山格格不入。

  种种暗示,最终又通过父亲与儿子两代人表达出来。

  霍建起脸上透着得意。

  确认这条可以用之后,几个人便转场去拍下一场。

  浅滩前倒着一颗树,庄呈蹲在树上,听身后的父亲传授经验:“邮包要顶在头上,这样才安全,还能保持平衡。”

  顿了顿,滕如军追了一句:“让老二跑在前面,它能替你挡水。”

  庄呈看着宽敞的浅滩,挽着裤腿:“你放心,我是在江边长大的。”

  “能游江啊,不一定能过好溪,不一定能在这长满青苔的石头上站稳脚跟。”

  庄呈脱下脚上的解放鞋,身后,父亲的絮叨仍在继续:“你肩上背的不是自家的米袋。”

  “我知道。”庄呈犹在嘴硬,看着身后的父亲挽裤腿,道:“你就别下水了,”

  说着,又看了看河面:“有我在,你就不用再下水了。”

  滕如军笑了一声,心里有些暖暖地,欣慰道:“我已经走惯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你啊,就享受一回吧。”

  将解放鞋塞进邮包里,庄呈头顶着邮包,站到齐膝深的水里。

  五月份的溪水依旧很凉,感受着脚下湿滑的青苔,庄呈一步步走得很稳。

  滕如军就站在倒塌的树干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向对岸走去。

  儿子长大了啊。

  看着儿子的背影,滕如军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感慨。

  身子不放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站在前面的老二,滕如军蹲坐在树干上,拢着手,感慨道:“老二啊,我这辈子,独往独来,还没享受过。”

  庄呈没听清父亲在说些什么,他渐渐走到河中心,原本将将到膝盖的河水渐渐漫过大腿,最深的地方,基本能到腰胯。

  将邮包放在水车旁,庄呈又返了回来,背上滕如军向对岸走去。

  老头干干瘦瘦的,倒是不沉。

  庄呈绷着神,每迈一步,都要仔细确认脚下的情况。

  滕如军趴在庄呈背上,感受着对方那挺拔的脊背,脸上的神情从怀念,最后变为感动。

  真的长大了啊。

  鼻翼嗡动两下,老头眼眶中流出几滴泪,他抬头望了望天,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过了浅滩,庄呈将父亲放下,深呼吸了几口气。

  他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刚想转过脸显摆几句,却见老头侧过身子,茅草编制的斗笠遮住对方的脸庞,但庄呈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庄呈回过头,突然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场面,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竟然会哭。

  庄呈眼睛向四周瞟了瞟,过了片刻,才侧过头,看着父亲那有些瘦小的身形,笑道:“你还没一个邮包重呢。”

  压制下心里的感动,滕如军回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指着身前的狗道:“你看老二跑的多欢,一跑它就暖和了。”

  看着去追老二的父亲,庄呈目光紧紧追在对方身上,眼睛眨动两下,便低头去整理地上的邮包。

  中国的父与子,总是太过含蓄。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抒发心里的那股情绪,他们的脸上总是平静的,可在那抹平静之下,却掩藏着一腔汹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