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春和景明。
日头下却尸横满院,血腥味招来苍蝇盘旋,嗡嗡的飞舞在周围,想要享受这丰盛午餐。
林间风吹过,山间独有的清新吹淡了血意,不再刺鼻腥鲜,叶片簌簌响起,似在为亡魂招引,尘归尘,土归土。
蓝天白云下一片旷野,旷野下人命却不值一提,只要有足够利益交换,命便贱如草履,亦值黄金万两。
纪都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于他而言,只要能救下他们,舍去这条命又如何。他也未曾想到,眼前的弱女子竟然是李大人独女,李清婉,在这个时刻敢于站出来换取他人生命,果然不愧是李大人的独女,有胆魄,有勇气。若生而为男子,又是一血性之人。
何休心中认同李清婉所说,杀了他们几人不过是为了泄愤,与自己前途相比,放过那几人又有何妨,只要有纪都尉在手,最起码保证不是亏本的买卖。
“可以,我放他们走,你把刀扔过来。”
李清婉冷笑,“你先放他们离开,我自然把刀给你。”
何休没再看向他们三人,盯视纪都尉,“你们可以走了,快些滚!”长刀斩出,砍向纪都尉脖颈。
“等一下。”
远处传来一声吼,头戴蓑笠男子疾步赶来,低头赶路,看不清面容,粗布短衫,像是老农归家。
“你还没有问过我呢。”
老农步入院中,气喘吁吁,抬头将蓑笠摘下,露出熟悉面容,豪放一笑,“终于赶上来了,还好不晚。”
沈放也一拍胸口,紧绷的心顿时松下,泄下一口气,“你终于来了,我都怕你不来了。”
终于不用逃跑,亡命天涯,若不然,他还想着走之后能不能救下李清婉,即使希望渺茫,也要一试。
何休意识到不妙,余光看到沈放李清婉二人神色放松,就知来人必不简单,又看到李清婉都已放下手中匕首,不再用生命威胁自己,心中陡然一跳,似有危机降临。
“你是何人?”何休大声喊道。
手中长刀忽动,刀光一闪,砍向纪都尉,刀势沉重,似要将之一刀两段。
先解决这个仍有两三招之力的纪都尉,再反手杀那个老农,是富贵还是一无所有,就看上天运气是否眷顾他了。
杀死送信者,再擒李清婉,上天明显是在眷顾他何休。
刀光决然,凛然杀意喷薄,刀更快上几分。
“想在我面前杀人。”眼中流露精光,“你还不够资格。”
手腕一抖,蓑笠飞出,挽成一道弧线,打向下一步何休首级所在之处。
纪都尉也不是吃干饭的,忽然出现的中年人想必是个高手,面对何休突袭,只要凭借重伤之身扛过一两招,等待那人近身,何休必死无疑。
面对生存希望,纪都尉眼中闪出光亮,那是对生命的希冀之光,面对何休这势重力沉一斩,双腿微曲,重心压低,双手持刀挡在身前,全身蓄力,隐而不发。
何休余光看到中年老农已出手,飞蓑袭来,判断出这一刀会先砍中纪都尉之刀,不过不能僵持,否则蓑笠会直接打在他脸上。
锵
双刀相撞,何休力未发全,脚尖迅速一转,扭身而过,避开飞蓑,中年老农已踏步而来,气势汹涌,似火山喷发前平静。
就在何休扭身刹那,老农右脚蹬地,拔地而起,如同爆炸火光瞬间来到何休身前,拳势如火,喷涌袭来。
何休见到老农非凡出手,立即放弃杀死纪都尉计划,再次扭身避让,躲开他烈焰汹汹一拳。
“火拳,施酒?”何休惊诧。
施酒停下攻击,站在纪都尉与何休中间,将二人隔开,由他直面何休。
“不错,正是老夫。”
“施酒前辈,府衙办案,烦请前辈高抬一手,何休感激不尽。”
“老夫还需用你感激。”施酒冷笑,轻蔑看向他。
沈放在另一旁大声喊,“施前辈,不要放过他,他刚才还说要废掉我手筋脚筋,当着我的面凌辱李清婉。更说出要当母亲面前,一根根将大宝十指切下给她看这种畜生的言语。”神情激昂,义愤填膺。
就见施酒怒火中烧,双眉倒弯,“杀人不过头点地。”凶狠目光瞪向何休,似炎流涌动,欲要喷出山口。
何休怨恨双眼凝视沈放,又冷笑看向施酒,“施前辈,还请你不要自误,莫非你想反抗朝廷,谋朝篡位。”
“奸相把持的朝堂我早就想反了,若有一日,我必诛杀此獠。”
火山喷发,万里灰云,细密浓厚火山灰遍洒天色。
赤红色浆流焦土千里,鸟兽尽绝,遗留干硬焦黑山地。
一拳出,似气流中水分都被蒸发,灼热干燥。
何休出刀应之,刀光灿烂,水泼不进,火烧不到。
倒退三步,看向施酒如看神明,他无法想象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仅是一拳,就令他右手颤动,手臂传来一股股灼痛感。
这便是暗劲侵袭,若是仅仅一道,何休耗费一段时日总能将之磨掉,可这是生死之战,不会只有一道,当暗劲积攒过多,必死无疑。
施酒没有再同他废话,杀招频出,十招之内,一拳击中胸膛,积攒劲力爆发,心脉尽裂,神仙难救。
击中胸膛后,施酒就没再看何休一眼,自信转身,走向众人。
何休见施酒转身离开,眼中大喜,欲要提刀杀他,口中喷出一团血雾。迈出右脚,忽然不动,暗劲此刻此刻爆发,直炸心脉,低头难以置信看向他自己,倒下不起。
轻拍拍沈放肩膀,“你,还是不错的。”
毁尸灭迹后,众人分离,纪都尉养好伤后带着那妇人孩子,她丈夫毕竟因他而死,他也不能一走了之,将他们孤儿寡母抛下,送过信后,接他们回到驻地,悉心照料。
施酒则带沈放李清婉继续向沧州走去,刚出江州界,路途遥远,还需跨过两个大州,云州和岚州。
沧州地大物细,向来是养兵之地,这就容不得杨国忠不心生忌惮,因此这封信格外重要,越少人知道越好,才有机会一举反掉奸相暴政。
除掉杨国忠,施酒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