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成亲之事,便有三书六礼,这婚事是由圣上亲赐,想也知定不会由墨宁轩亲自来做,其他更不用说,从头到尾也只有阮卿竹身上这件嫁衣是墨宁轩派人送来的,目的为何……至今不清。
今日为成亲之日,实则便是这最后一礼,亲迎。
来迎亲的,阮卿竹出门前便做过猜想,大约不是赵飞尘便是谷风。
可她出府门之时,瞧见的却是街上踏马而来的墨宁轩,虽心中并无情爱,但她瞧见墨宁轩一身红衣,扯缰御马于闹市中,身后跟着的车队都不如他一人气势,恍若携着漫天风雨而来,恍然间便有种身子失重之感。
墨宁轩,竟然亲自来接她了……
阮卿竹略微失神,站在阮府门口,眸底透出一分复杂。
而更为激动震惊的,是闹市中人与阮府众人。
阮良翰站在阮卿竹身侧,阮卿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全身都在颤抖,而站在阮良翰身边的阮夫人,面色便有些古怪了。
阮卿竹转眸,瞧见她复杂的目光,心下思量。
一向不受宠的大女儿,反倒是府中嫁的最好的一个,她心中当然不甚平衡。
以阮家的实力,和阮卿禾的姿色才情,想要嫁到比墨宁轩还要地位高的男人,便只剩下宫里那一位了……
三姨娘与阮卿粟站在后头,远远瞧着犹如天上战神一般的逸王殿下踏马至门前,两双眼中都透着痴迷。
逸王殿下京中老少通杀的俊美霸气之传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随行的还有赵飞尘,墨宁轩立于马上,面容冷然,阮卿竹习惯了他没有表情的模样,赵飞尘下马来,先与阮良翰招呼一声,便为阮卿竹引路,那人身后华丽的红轿,正落地。
阮卿竹瞧了阮良翰一眼,脸上的眼泪都还未停下,又漱漱而下。
她掩面,滚落下巴的眼泪愈发大颗,看得赵飞尘一愣一愣。
“唉……莫哭,今日是好日子,且上轿吧。”阮良翰怕
让逸王久等,便拍了拍她肩。
透着那红色薄纱,阮卿竹伸手覆上听书的手腕,脚下毫不犹豫地跨出一步——掩目的红纱对她的视线来说毫无阻挡之力。
一上轿,阮卿竹便掀了红纱布,呼了两口气,伸手往脸颊上一拍,那不断滴落的泪水便戛然而止,再看那双眼,哪像是个哭成泪人的新嫁娘?
“喜乐,起!”外面不只是哪个婆子一声叫唤,敲锣打鼓声便骤然响起,震耳欲聋。
轿子一起,阮卿竹只觉得全身摇晃地厉害,扶住那轿子暗暗骂了一声,拿出金针往手上一扎,平复下那骤然涌上的呕吐之感——她算是知道为何新嫁娘出嫁当日不得入食之缘故,这喜轿颠成这样,怕是非常人所能承受。
幸好她今早未食用过多,否则等到了逸王府,轿子怕是早就被她吐得满地,到那时……真要丢大脸!
阮卿竹深呼口气,取出醒神的药粉服下,做好了一路被颠到逸王府的准备。
喜锣吹打间,阮卿竹陷入了昏昏欲睡中,不知过了多久,鼻尖忽然闻见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晕晕乎乎的感觉让她登时警觉过来,对药味的敏感让她对等闲药物一闻便知,她霎时睁开双眼,眼中厉光一现。
“听书?”隔着红色的帘布,阮卿竹试探性地叫了声,但在喜乐声下,这一叫唤恍如石沉大海。
犹如珠落玉盘,敲出阮卿竹心底的不安。
她掏出白玉瓶,将药粉洒在红色的薄纱上,捂住口鼻,掀开红色的帘布朝外望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却在此时响起,遮住一切声响。
“听书!”帘布一开,那鼻尖的味道便愈发重了,阮卿竹扯开嗓子叫地愈发大声,却仍旧没有人回应她。
阮卿竹放下帘布,心中噗噗跳地愈发快,思考间,轿子“啪嗒”一声落地,轿外除了轰隆的鞭炮声,再无任何动静。
她沉下柳眉,手中握着药粉,另一手伸上前去,欲拉开那轿门前的帘布,可还未触及到那
轿门,眼前便忽而一把长剑刺进!
阮卿竹瞳孔一缩,当即往后一躲,那剑停留在轿门上,阮卿竹灵机一动,将手心覆在那剑锋上,狠狠一抹。
片刻后,轿子又被抬起,在持续不断的喜乐声中继续向前。
阮卿竹沉眸,看着手中潺潺而下的鲜血,自给自己上药。
有刺客要杀她,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墨宁轩和赵飞尘不会发现不了,可他们却任由别人下手,是为何?
是也想将她除之……还是要利用她引出什么人?
一瞬间,阮卿竹想起了当初墨宁轩派赵飞尘来送嫁衣之事。
在圣上面前,他表现出的明明便是不乐意,后来一直也未与她又和明面上的关系,二人在暗地里,也一直都是交易的关系。
想到此,阮卿竹的心底愈发冷下来,若是墨宁轩真有其他计划,也不排除拿她当饵的可能,上一次在龙渺山……他不就带走了她,二人半路在山中遇见了刺客,可另外的人却没有遇刺,这说明什么?
墨宁轩知道那批刺客回来,而且会冲着那雪蟾草来,而一群黑衣人里,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将雪蟾草入药的,若是墨宁轩心中早有计划,那使那批刺客认为药在她手上,再带走她,以吸引走刺客以便谷风等人将药送回。
阮卿竹越想,心中越凉,心中对墨宁轩的那一丝丝善意都在此时泯灭作虚无。
他们二人说来也不过就是交易的关系,那位霜儿姑娘在墨宁轩心中的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者之间作抉择,便是她也能知晓墨宁轩会作何抉择……莫说那位霜儿姑娘,便是与他寻常的手下相比,她都是微不足道的。
沉默地坐在轿中,阮卿竹清澈的双眸渐渐黑沉下来。
即便进了逸王府,她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不论遇见何种困难,她也都必须撑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阮卿竹未再出一声,她笔直坐在轿内,待得轿子停下时,才将那红色纱布重新盖上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