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奚迟风指尖点了点方向盘,追问:“怎么不回答?”
江弄月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指尖抠了抠奶茶的打包袋,淡淡道:“没什么好回答的。”
奚迟风极低地呵了一声,语气很淡:“你现在的说话方式,怎么越来越刺耳了?”
江弄月偏头,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
奚迟风没得到回应,顿了几秒,声音又不知不觉变得柔和,“江弄月,你讲点话,随便什么都好。”
江弄月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因为他话语间难得的柔软,她的胸腔里还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叫作“心疼”的情绪。
她抿了抿嘴角,看向奚迟风,猜测道:“奚总,您……”一个音节刚说出口,她便蓦然顿住,而后改口道,“你刚处理完家事回来?”
奚迟风弯唇,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叹出一口气,说道:“我现在觉得,当初把你留在我身边做事,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了。”
江弄月没有搭话,拿出吸管打开一杯奶茶给他递过去。
奚迟风余光一扫:“这是什么?”
江弄月说:“奶茶,你喝吗?”
奚迟风张了张嘴,下意识开口:“你知道我从来不……”
他话还没说完,江弄月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意料之中。
她不由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把奶茶收了回去。
奚迟风余光往副驾一瞥,顿了两秒,忽而低低道:“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江弄月懒得理他,直接拎起剩下一杯奶茶,连带打包袋一起递过去。
奚迟风皱了皱眉,话语间有点儿不满:“江弄月,我只有两只手,还在开车。”
江弄月没忍住,接了一句:“那你别喝了。”
奚迟风:“……”
江弄月咬着吸管,侧眸瞧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看着他吃瘪的神色,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她帮他打开另一杯奶茶,递到他手边,手背碰了碰他的,轻声说:“奚总,试试?”
奚迟风微愣,眼睫一垂,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柔软修长,映着从挡风玻璃内溢进来的灯光,白得像是会发光。
奚迟风喉结微微浮动,过了两秒,才伸手接过奶茶。
去郊区的路有点儿远,江弄月正低头跟几个营销号联系发顾雪珂的相关通稿,忽然听见旁边奚迟风说了一句:“你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你的父母家人。”
江弄月聊天的手一顿,过了会儿,她晃晃手里的手机,慢吞吞说道:“每个人的生活就好像一个正在运行的手机,手机上难免会预装一些流氓软件,但为了让手机流畅运行,我有责任去维护它,所以我必须有勇气把流氓软件慢慢卸载,不是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好像也特别容易感性。
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从未互相提及过彼此的家事,可这会儿两人却都比较有倾诉欲。
奚迟风听完她的“手机”言论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晃了一下手中的奶茶,嘴角翘了翘:“我现在觉得奶茶确实不错了。”
江弄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现在的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也有能力去帮助他们,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边界与联系共存,其实也挺好的。”
奚迟风微微一顿,大约和她想到了一处,张了张嘴,可情绪一瞬间复杂到极致,又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弄月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不紧不慢道:“而且,我也已经能平静接受他们在情感上的残缺对我产生过的负面影响,只是还是有点遗憾,他们永远无法和我成为同路人,也没有真正地认识过我。”
奚迟风叹出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自嘲:“你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伤感。”
江弄月瞧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奚迟风也没追问,只沉默地开车。
仔细想想,江弄月确实比他过去以为的qiáng大得多也清醒得多。
从认识她到现在,即使兜兜转转,但她最终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她想要的目标靠近。
以前奚迟风觉得江弄月心中有超乎常人的欲求,可现在他倒觉得,她不过就是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掌控自己的命运。
毕竟,从自我觉醒的那一刻起,谁都想拥有完整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这个欲求一点也不过分。
这么说起来,他与江弄月倒确实是同类。
如果她要通过赚很多很多钱,或者掌握权力才能实现自我,他一点都不介意尽全力去满足她的欲求,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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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多,车子终于在目的地停下。
这是一条沿江路堤,石砌的斜坡下就是长满杂草的荒地,再往前是一条窄窄的江,在月光下映着粼粼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