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语,他才不信眼前这个狡黠泼辣少女会是那种心思蠢善之人。若是她能说出点什么还好,像这样藏着掖着,反而令人生疑。
洛英见他又不说话了,眼珠子一转,拍着大腿哎呀一声,叹道: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也瞒不住你。”
“不瞒你说,前几天闹饥荒时,我娘和弟弟上街讨饭走丢了。我想你走南闯北,没准能跟你打听些消息......”
“没有。”
少年果断截了她的话:“我从未留意过这些,所以问也是白问。”
洛英忙道:“那等你养好了.....”
“那也不会。”
少年很是gān脆,一点不给她机会:“养好之后我还有事在身,不会为你寻人的。”
洛英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在他脸上上下打量,声音有些不对:
“我帮帮你,你帮帮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何必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听得出,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热络了。
少年却很是倔qiáng:“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
洛英气的松开掺他的胳膊,少年顿时身子有些不稳,晃了两晃,终于还是站住了。
“你这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不过举手之劳嘛。”
见少年还是不说话,她气的来回转圈,最后一跺脚,重新扶住他的胳膊,气狠狠道:
“既然你不乐意帮我,那我也不用对你客气了。等你养好伤后给我家后院水缸挑满,再劈一垛柴再走。就当是报恩,从此两不相欠。”
见少年嘴唇蠕动,这回她抢先一步:
“不许再说个不字,否则你就在路上养伤吧。只是我清清白白个大姑娘,若是叫人瞧见门口躺你这么个汉子,浑身是嘴我都说不清了。你不怕,我还要脸呢。”
少年踌躇。
若当真是被人瞧见,岂不是节外生枝?只有答应下来,先养伤,再gān活。
在他没瞧见的时候,洛英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家里的屋子虽然破,却还有富裕。
将少年搀进她爹娘曾经睡的屋子,胡乱收拾一番后,好歹是能落脚了。洛英又抱来chuáng破棉被放在炕头,有心坐下跟他说两句话,却听见厢房周氏叫自己的声音。
洛英无法,只有站起来先过去应酬。却在出门时,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下。
“哎!”
她探回一张俏脸,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叫洛英,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楞了愣,似乎是太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了。半晌,才蹦出四个字:
“我是,宁墨。”
第5章【设计】
宁墨,宁墨。”
洛英得了他的名字,反复在嘴里咀嚼着。突然噗嗤一笑:
“还真是人如其名,都是黑黢黢的。”
等推开周氏房门的时候,她瞬间收住了笑,换了副样子。
周氏坐在炕沿儿边上,鬼鬼祟祟的望着她,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jú花了。
洛英也不上前,双手抱胸斜靠在门上,懒懒道:
“还没到晌午,饿也得先忍着。”
“死丫头,真打量我老婆子就会吃了?实话告诉你,咱们发财的机会来咯。”
周氏站起身,迈着小步过来把她往屋里拽,忙不迭的关上门。耳朵贴着听了会儿确定没动静,这才鬼鬼祟祟将脑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你方才是不是跟个汉子在外头纠缠呐。”
洛英眼神一凛,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脸喜气的老妇人,刺道:“你那耳朵,怕是地底下的耗子都比不过吧。”
周氏这会儿心里美呢,也不稀得跟她斗嘴:“老婆子我还有更厉害的呐。”
“实话告诉你,这小子一出声,我就听出来了,这小子,是从应天来的。”
“应天?”洛英愣了:“那不是南梁的都城吗?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
“所以我才说,这小子有猫腻。”
周氏慢悠悠的坐回炕沿儿,枯瘦的爪子理了理头顶稀疏的发髻,颇为得意:“翻过前面的山头再走五十里路,可就出了涿郡,是北魏人的地界了。这小子一不是投亲二不是寻友,跑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界,绝对有问题。若是上报官府......”
原本洛英还若有所思,在听到官府之后,顿时没好气打断了她的话:
“你快别作孽了,好好的人送去那等吃人的地方,焉能囫囵出来?要我说,在这憋屈的地方过活,谁还没点糟心事?就说我,若非顾念着要寻娘和弟弟,我也早走了。一口吃食没有,赋税倒是一年比一年重,压根不给人活路!”
周氏连忙抢白:“正因为日子难过,才更不能丢了这送上门的肥肉。纵然他没有猫腻,可也是个男人。眼下朝廷惠政,一家一个男丁,能换十两银子。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