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两手比划着,用手指敲的邦邦响:“够咱们吃多少顿饽饽了。”
说罢,用手在下巴胡撸一把,砸吧着gān扁的嘴。
粮食困难,家家户户都从两顿改成了一顿。平日里吃了就躺在炕上,省着力气等着第二日的吃食。早上那块儿饽饽早就化光了,又说了这么些话,周氏早就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前飞金星了。
这般自私自利的嘴脸,看的洛英心中直犯恶心。
“我记得前年一个男丁是换五两银子,如今都涨十两了。”
周氏饿的脑子也木了,顺嘴把心里话吐出来:
“可不是,要是你爹晚走两年,咱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洛英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哼道:“您要是生子就为了卖来赚钱,当初何不多生几个?告诉你,他是我给自己找的男人,我看上他了。你若是胆敢报官,行啊。把他抓走,我也跟着走。你就守着这屋子自己过日子去吧。”
周氏急了:“你个丫头片子,才多大就想嫁人。你若是嫁人,我可怎么办?”
“凉拌。”
洛英懒得再跟她掰扯,直接出去重重的关上门,顺便把心口那股子淤堵的气也跟着散出去,省得迟早被这婆子给气死。
只不过——
她看了一眼东屋。
宁墨虽说衣着朴素,可那周身气度却骗不了人的。洛英幼年也曾跟着爹爹到镇上,富户家的公子,都没有他看着贵气。
难不成,还真叫老太婆给说中了?
不管了,她留下宁墨,自有她的打算。在这之前,她得好好护住了,万不能节外生枝,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日头偏西时,洛英端着一碟吃食,推开了宁墨的房门。
“你这几天都吃的饽饽吧,今儿给你换换口儿....哎!”
洛英只瞧见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凌空而落,将宁墨裹了个结结实实。
“你,进屋之前怎么不知道敲门。”
他面冲墙,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不过声音却没有了白天的冷漠,带了丝薄怒。
洛英却丝毫不介意,直接上前把东西放在了炕桌上,顺势擦了把,发现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再一看,整个炕头周围浮尘都被擦的gāngān净净,视线挪到窗台那块儿叠如豆腐块儿的帕子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挺爱gān净。
洛英心里觉得捡了个宝,对他的态度就更加和善了:
“我可什么都没瞧见啊,再说你那裤子穿的好好的,怕什么。”
话虽如此,心头却浮现方才瞧见那一身白皙皮肤,特别是紧实起伏的腱子肉,比那群光着膀子的庄稼汉可好看多了。
啧啧啧,别看瘦,还挺有看头的。
宁墨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然半点羞耻心都没有。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哆嗦着手把衣袋胡乱系上后,才压着怒意:
“姑娘若是再送吃食,直接送至门口就是,不必进来。”
“哎!”洛英不乐意了,一屁股坐下,拉着张俏脸:“我好心好意送吃的,怎么换来你这么多埋怨。不就是看了你一眼,那又如何?往年村上还有壮男时,往田间地头放眼一瞧,全是打着赤膊的,偏生你就金贵了。”
宁墨被这一连串脆生生的话怼的火发不出来,只往心头噎。只有宽慰自己,小村姑野惯了的确不懂礼数。
洛英也不记仇,把烤白薯往他跟前推了推:“趁热快吃吧,凉了吃着糊嘴。”
刚才跟人生完气,宁墨想硬气些。可架不住这浓烈的香甜味顺着鼻孔直往胃里钻。
最终,食欲战胜了脸面。
他侧过身,拿起一只掰成两半,剥去焦黑的皮露出了橙红的肉来,慢慢往口中送去。
逃亡之路,艰难险坷。漫说食不果腹,就是偶尔狩到猎物,也不敢生火炙熟。如今吃到久违的热食,心中酸楚仿佛也被这热气给熨平了不少。
两个红薯很快下肚,他习惯性的伸手再去拿,却是空空如也。一扭头,正巧对上了洛英那双探索的眼睛。
她单手托腮,尖尖的下巴直直冲着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宁墨上下打量许久,心中是越来越满意。
嗯,身子骨结实,样貌也好,就是脾气别扭了些。不过没关系,大男人谁还没点子脾气,何况她也看不上那种窝囊废。
宁墨也曾是满城红袖招的人物,如何看不懂洛英这热络的眼神。若是从前,他定是会心一笑,纵然不喜,也绝不忍伤佳人芳心。可这半年来的遭遇早已经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磨平,又对着这么个煞风景的傻姑娘,方才吃进去的红薯仿佛像是一堆凉了的沥青,淤堵在胸口,塞的人喘不过气。
他已经测过身子,尽量做出疏离的动作了,无奈眼前人是个不解风情的,依旧死死的盯着。宁墨不用看,都觉得自己后背快被那双灼热的眼神给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