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之下涉丛林深处箭气凌厉惊飞群鸟啼鸣,落叶纷飞间东西两方对持数米的两支利箭闪烁寒光银锐,释放蓄势待发的浓烈杀意。
庆毓光握紧长弓,箭尖直指正对面同样拉紧长弓却异常冷静的帝无羁,眸光暗沉肃杀。
回想方才自己刚来此处提弓上箭时帝无羁的蔑视,庆毓光嘴角一勾,手放箭飞射穿树干震落树叶纷纷下坠,庆毓光却愣在了原地。
如此迅猛之间帝无羁竟几乎同时消失无踪,以至庆毓光猛一拉马绳奔至帝无羁刚刚所停留的位置,环视四周除了头上依旧飘落的树叶,已无任何属于帝无羁的气息。
与此同时丛林偏南处,帝无羁双手背负身后,眉宇暗沉,视线横扫四周断碎成渣的毒蛇,眸中寒光染戾,一脚踏上临近蛇头化成一股青烟。
“主上!属下失职还请责罚”
墨骁跪在帝无羁背后已经很久了,一见帝无羁闻声即来大开杀戒的模样,心下自是恐慌,可他也着实无辜。
这北堂世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傻狍子,他中途提醒过好几次,谁想这北堂世子不仅不在意还跑出了令他都自我怀疑的速度。
让他都差点儿没追上,再来时北堂墨已经滚进了洞穴之中,再观洞穴境况,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传音帝无羁。
“人呢?”
“禀主上,若属下没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是当年文卷中记载的狱赤穴,而北堂世子正在穴中...”
“碧鳞蟒?”
“正是”
帝无羁一声冷哼,墨骁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并非他当真胆小。
而是他家主上一旦笑,要么真开心,反正这点他从未见过。要么就是到了遇神杀神遇佛无惧的地步。
愣怔间墨骁见帝无羁抬脚便往穴中走去,沉了口气道。
“主上,这碧鳞蟒...当年你...”
墨骁话未说完,帝无羁已进入洞穴,闻得洞中熟悉腥味,帝无羁冷眸上挑,嘴角噙笑。
他自然不会忘记当年他入燎原万毒蛊盅时,就是这条碧鳞蟒在最终关头险些令他功亏一篑。
虽说这蟒最后也没讨到好处,还险些被自己挖了内丹,但他向来恩怨分明,如今遇上了,自然也得让它奉上内丹才算得过。
然而这想法在帝无羁看到北堂墨被碧鳞蟒卷在蛇尾送往蛇口时瞬息化为无有,他现在只想让这只蟒连同整个狱赤穴碎尸湮灭。
碧鳞蟒正欲吞下北堂墨饱餐一顿,自然未注意到站在它身旁多时的帝无羁,只觉视线边角处白玉光耀乍现。
魔音贯耳间寒气鄹降席卷整个洞穴,一时间血池震荡腥血飞溅,穴内尽数石刃齐落而下受帝无羁手中玉萧所控射向碧鳞蟒。
饶是碧鳞蟒身体灵活也被震得筋骨断裂,头昏脑胀间石刃直插入体痛啸悲鸣。
碧鳞蟒狂摆蛇身撞击洞壁,掀起乱石齐飞尘灰仰天,掺杂上血池的恶臭气味,熏得随后赶来的墨骁狂吐不止,速点穴道封闭嗅觉,抬头望向站在原地屹立不动的帝无羁。
寻得帝无羁面上凛戾,墨骁心下一沉,再看冲帝无羁狂吐信子的碧鳞蟒,观得蟒身下奄奄一息的北堂墨。
顿时心生默哀道你说你好好的山大王,你吃谁不行,你偏偏要吃北堂墨这只傻狍子...
“嘶嘶嘶!”
“好久不见”
帝无羁话音风轻云淡,冷得看清眼前之人的碧鳞蟒瞳孔大睁摇摆蛇身,朝着帝无羁一阵愤怒嘶吼。
“嘶嘶嘶!”
碧鳞蟒吼完见帝无羁不为所动,眉宇间是那抹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肃杀戾气,狂摆的蟒头一愣。
低眸顺着帝无羁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下的血人,抬眸见帝无羁一直盯着此人,碧鳞蟒一甩蛇尾将北堂墨摔至帝无羁脚边。
...嘭...咚咚咚
帝无羁看着落至自己脚边滚了几圈的北堂墨遍体鳞伤,抬眸看向碧鳞蟒,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慎得碧鳞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它曾因一时贪念险被帝无羁挖了内丹,虽得逃脱却也因此负伤躲进狱赤穴中不敢出去,心中对帝无羁自是恐惧到了极点。
眼看帝无羁缓步走来,碧鳞蟒扭动蛇身,又一阵嘶吼。
“嘶嘶嘶”
“...”
碧鳞蟒一边嘶吼一边后退直至毫无退路,寻得帝无羁萧中利剑出鞘,寒光锋芒激发碧鳞蟒最后挣扎,狂挥蛇身咧嘴嘶牙咬向帝无羁。
“嘶...嘶......”
...轰动
蟒身倒地带起巨响荡彻洞穴,震动碎石四溅尘墟飞扬,墨骁掩面挥散周身浑浊空气,睁眸往前觅得一丝寒光闪现,一抬头帝无羁依旧一身纯白迎面走来。
墨骁迅速低头,扶起躺在地上的北堂墨,指尖探上北堂墨脉搏,观其已显断气征兆,抬头迎上帝无羁冷戾眸光,浑身一颤。
“死了?”
“中毒至深,不...不过还...没彻底死...”
这个“透”字,墨骁不敢说,若说这世间谁最毒,怕是自家主上说二绝没人敢说一。
当年为练就百毒之术,帝无羁活将自己扔入燎原万毒蛊盅,命承蛊内毒气吞噬,与盅内数以千计的毒物厮杀搏斗。
半月后,全身血肉模糊的帝无羁成为最后一只活下来的人蛊破盅而出,而碧鳞蟒就是最后与帝无羁厮杀的毒物,其毒可想而知。
帝无羁瞟了眼低头默语的墨骁,寻得北堂墨身上被树枝划破的衣袍,眸光突变深邃。
依着今日林中境况,看来除了墨骁外还有人藏在暗处,否则以墨骁的本事,不应该会是如此结果。
“让开”
“是”
墨骁闻言忙顺手将北堂墨交给帝无羁,起身间见帝无羁手握一颗通体碧绿的蟒丹,心下惊恐更生担忧。
碧鳞蟒丹虽有吊气缓命的急救奇效,但也必须是有毒功底蕴的人才能承受,眼下北堂墨武功全失不说,根本无半点与毒相关的血脉。
除非以活身为祭替北堂墨重塑经脉,而这世间除了帝无羁并无他人可以办到。
“主上!”
一声急唤,帝无羁敛眸不语,墨骁见此脱口而出。
“主上,万一她并非主上当年所遇的那个北堂墨呢?”
“...”
“三皇子虽说过灵魂再次穿越并非不可能,但您如何能确定她就是那个北堂墨!”
“...”
“那个会为了救你,舍生忘死义无反顾扔掉惊翼的北堂墨!”
墨骁一连数声怒吼未得帝无羁回应,却灌入了北堂墨耳中,震得北堂墨意识模糊间只觉全身疼痛泛滥深入骨髓。
致使北堂墨忍不住浑身抽搐,让迟疑的帝无羁猝然回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灌入北堂墨嘴里。
不可置否,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她,帝无羁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一旁几欲再次开口的墨骁禁了声。
洞内突然安静得连气息都变压抑,北堂墨在药效驱使下缓缓睁开双眸,恍惚抬眸望向抱着自己的帝无羁,如梦似幻顿觉安慰踏实,启齿下意识接上梦中所见。
“我...终...终于把你挖出来了...”
“...”
“你说你...你没事埋雪里那么深...干...干嘛啊...累...累死我了...”
“北堂墨?”
“你这...这只...死兔子...”
“北堂墨!”
北堂墨看不清帝无羁,思绪混乱间只听得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像极了梦中被暴风雪卷入洞穴那晚自己拿萝卜逗弄的那只兔子。
也是这样深沉含着些许隐忍的急迫,越想越沉沦,北堂墨强撑意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哼出那夜她唱给那只兔子听的童谣。
“小白兔白了又白,两只耳朵...竖...呕...爱吃胡萝卜...和...和...呕...”
一句未完,北堂墨想再提气唱完这首童谣,奈何启齿除了不断涌出口腔的浓血,已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可她好想好想唱完,正琢磨着老天爷也是无情,临到最后都不让她唱完时耳边熟悉的旋律接应,一字不差亦如当初。
“爱吃胡萝卜和蔬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音落同时帝无羁看着怀中露出欣慰笑容的北堂墨,封冻万年的冷颜显现冰雪消融露出笑容,落入北堂墨眸中,她仿佛看到了满天星辰,顾盼生辉乱了心神,张口已是无声。
“兔...兔子...呕...”
“北堂墨...”
“这一次...我可背不动...动你了...”
无声话语落入帝无羁眼底,帝无羁双臂轻颤间抱紧北堂墨,低眸对上北堂墨眸中怅然不舍,思绪瞬回白雪纷飞满地苍茫的冰渊崖。
十年前冰渊崖通往寒陹殿的厚雪阶梯之上,已是苟延残喘的北堂墨紧咬银牙,走一步对他说一句“我不死!你不死!”。
他看着她左手撑着惊翼,右手抗着奄奄一息的自己,寒风刮过,他闻得北堂墨逼近窒息的沉重呼吸。
忽感身躯一沉,北堂墨脚下一滑膝盖跪地传来几近断骨的脆响,但北堂墨却亦是没让他触及冰面一寸。
阶梯之上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到达殿门,如似天道无情,暴风雪呼啸席卷,眼前黑暗逼近。
他看到传闻中视惊翼如命的北堂墨竟毫不犹豫一把扔掉惊翼,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不停的对自己说着...
我不死!你不死!
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
我不会死!你也一定不要死!
话音吞噬回忆远去,眼前北堂墨苍白的容颜映入帝无羁由远至近再化为深邃的瞳孔。
“北堂墨,当年是你拼命让我活”
“...”
“是你死也要拽着我爬上寒陹殿”
“...”
“既然当年你不让我死!今日你也别想死!只要我还活着!听明白了吗?”
“...”
“主上”
“传书东临命三皇子帝梓潇以质子身份前往南祁替我,令鬼卿候命启封万焅山庄,告贺君诚子时炼药九千岁”
“主上你可不能...”
帝无羁看着怀中北堂墨,嘴角一勾邪魅至狂,瞧得墨骁心肝一颤。
“是,属下立刻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