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生看文靖安一副温良恭顺,对他礼敬有加的模样,心里更加受用。
有了李童生的这份好感,文靖安在这家私塾自然如鱼得水,到了中午放课休息的时间,就连大班那边的同窗都主动凑过来和文靖安搭话,说文靖安厉害,因为他们刚来私塾之时,被夫子用竹条打了无数次手心才把三百千顺利读下来,现在想起手心都还生疼,文靖安能一遍读过,令人敬佩。
不过就像有光就会有暗一样,也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同窗私底下说文靖安是提前做了准备,故意过来跟夫子显摆,对此文靖安就当没听见,毕竟自己确实借了前世的知识积累,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关键是自己现在得到了夫子的认可,这方便他在私塾迅速为将来的科举之路做好铺垫。
私塾惯例是中午休息半个时辰,学童要利用这段时间吃中饭,因为不少学童和文靖安一样都是外村的,中午回家吃饭肯定赶不及,因此很多都是自己带来了食盒,直接在学塾吃。
陈三娘那么细心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文靖安上学第一天就饿肚子,早上来的时候,她让文三贵提了一个小竹篮,这时文靖安把竹篮打开,发现里边躺着两块白白胖胖面饼,两个煮熟的笨jī蛋,外加一截用塞子塞好的竹筒,里边的水还有些余温。
这些都是陈三娘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给文靖安准备好的。
文靖安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感动,前世作为孤儿的他更能深刻感受到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当然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有了上午的良好开局,下午文靖安便大胆多了,直接向李童生提出自己要学字的想法。
一般学童提出这种要求李童生肯定不会答应,他历来的教学方法是循序渐进,可他现在既然认定文靖安是神童,且对文靖安充满了好感和好奇,迫不及待想挖掘文靖安身上更多的神奇之处,于是下午的“经义”课先不讲了,让大小两个班的学子自行读书背诵,他则带着文靖安去了中堂。
李童生把他的笔墨纸张让出来,把毛笔jiāo到文靖安手中,指了指大堂匾额上“尊師重道”四个字,对文靖道:“你照着写一遍。”
文靖安:“……”
感觉自己握笔的手有点抖。
但这是他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得下笔,抬头望了眼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一笔一划,尽最大能力写了下来,写完之后……
文靖安自己都觉得辣眼睛,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狗爬jī抓,赫然是小学生字体。
这回在李童生面前出了洋相,本以为李童生会直接给他打手板,责备他不知天高地厚,岂料李童生看罢他写的字,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却是忍俊不禁,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稚子到底是稚子,虽有些聪慧,可这写字却与早慧无关,任你是书圣再世,没有十年数十年的苦功夫,这手字到底难登大雅之堂。”
李童生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了,倒不是看衰文靖安,相反他觉得这样的文靖安才真实,这样的文靖安才需要他,他才能在神童面前显示一技之长。
“你且看好。”
他从文靖安手中把毛笔接过,于案前正襟危坐,铺纸、提笔、蘸墨,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不过片刻,白纸上出现了工整端庄的“尊師重道”四个字,文靖安这个不懂书法的人看得都有些心驰神往,李童生这手字确实好看!
实际上李童生在科举造诣上虽然一塌糊涂,但他这一手为了应付科举的“馆阁体”可是几十年的硬功夫,因此于写字一道,他有足够的发言权。
这正是文靖安最需要的!
“夫子妙笔,学生何时才能写出夫子这手好字啊!”
文靖安半马屁半真实地感叹了一句,得神童钦羡,李童生当然受用无穷,颔首道:“你在夫子这好好进学,夫子自然有办法将书体传授于你。”
文靖安赶紧再拜:“夫子大恩,学生终身铭记。”
李童生内心乐道:“很好,就是要你终身铭记。”
他喜上心头,为了让文靖安进一步终生铭记,gān脆把桌上的毛笔和砚台都取过来,说道:“既然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便把这láng毫和砚台送你,望你不要辜负(潜台词:不要忘记,千万不要忘记!!)为师一片苦心。”
文靖安当然知道李童生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便宜先占着”,况且那日在书肆他是领教过这些文房用具是有多贵的,本来他还为难怎么买到纸笔这些东西,他现在实在不敢再跟文三贵和陈三娘开口要钱,现在李童生自己送上门来,他便“却之不恭”了。
接下来李童生兴致盎然开始教文靖安写馆阁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