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其实你不必觉得抱歉,更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明娆温柔笑着,将青年的痛苦和愧疚看在眼中,“小时候的事,我早都忘记了。”
明迟朗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一向磊落,却在明娆的事上,总是拿不起,放不下。
这些年外派往各州各地,他不是没到过凉州附近,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像明卓锡一样,在路过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去她家里讨杯茶喝。
他曾险些害得她命丧huáng泉,那件事,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明迟朗急急解释:“替嫁的事,我不知道,他们瞒着我。若我知道,一定……”
“大哥,此事与你无关,我即便怨,也不会怨到你的头上。”明娆弯着唇,笑容gān净,“你与母亲不一样,我知道。”
“那年端午我们出门玩,她故意把你叫回去,是想找人趁机丢了我,这事你不知道,我知道。”
“当初宫里那场变故,我娘亲何其无辜?母亲对我们母女积怨已久,她怂恿老国公夫人不论对错将我与娘亲赶回凉州,这些也与你无关。”
“这次也是,你待我好,所以她才瞒着你,不想你插手。这些事都跟你没关系,别难过。”
“还有,那年你送我和娘亲回凉州……”明娆的脸白了两分,身子也微微发抖,但她仍对青年笑着,“我……我走丢的事,也……也不、不是……”
她咬咬牙,艰难发声:“不是你的错。”
明迟朗很想冲上去抱抱她,可是阿青横着剑挡在前面,他靠近不了。
他看着女孩几乎苍白无色的脸庞,心如刀割。
明迟朗眼眶发热,他不配做兄长,更不配她的宽宥。
她这般好,怎么可以被人当做替代品。听说安北侯不喜欢她……
他不知道安北侯没有与明家计较是因为什么,或许安北侯等着处理好西北的事,再回京一起清算旧账。
若到了那时,若安北侯真的要计较,那么明娆怎么办?
明迟朗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妹妹应当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永远被人牵制,了此一生。那样危险的男人,并不适合他的妹妹。
一向循规蹈矩、成熟沉稳的青年开始沉思,自己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将妹妹带走。眼下大概是唯一的机会。
在凉州城外走丢,那件事是明娆的噩梦,他知道。他并不想让明娆用这种自揭伤疤的方式安慰他,那样只会显得他更加无能。
那年秦氏与明娆被赶回凉州,是作为大哥的明迟朗送她们娘俩回去的。
到了凉州外,还没进城,明娆便走丢了。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抢走的,无他,只因明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得太惹眼。
山匪想抢个水灵灵的小女娃回去,献给他们那个有特殊癖好的当家的。
明娆失踪两天一夜,再被人救回来时,发着高热,人已经不清醒了。
好在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受了惊吓。
那之后的半年,明娆一句话也不说,睁眼就是对着人叫,对着人哭,说她害怕。
不知她在匪窝里看到了什么,她开始害怕别人的碰触,害怕别人靠近,她每个日夜都在惊惧不安。
养了大半年,身子稍稍好些,会说话,也会笑了,好像原先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只是她越来越漂亮,开始抗拒出门。
平日就把自己关在小院里,读书写字,研究书画,每年最期待的,便是明卓锡休假回来,与她讲安北侯,将边关的故事。
想起虞砚,明娆的心稍稍安定,藏在身体里的恐惧慢慢褪去。
那次在宫中也是,她被醉酒的郡王调戏,在看到虞砚的那一眼,心里说不出的安心。
想到那个已经离开京城的男人,明娆竟然开始想念他。
“大哥,嫁给安北侯,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女子目光坚定,提到那人时,眸中含着笑,不自觉地流露出小女孩的羞怯与喜欢。
明迟朗被这一笑恍了神,他哑声道:“你……愿意?”
“嗯。”
“自愿的……”明迟朗轻声呢喃,“那你开心吗?”
他问了虞砚问过的问题,明娆重重点头,“嗯,我开心。”
只要不再和虞砚睡一张chuáng,那么和他在一起就是开心的。
东西全部都装车完毕,明娆也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她还要去见一见唐慕颜,听说唐慕颜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回凉州去了,明娆得去见她一面,托她将这些东西运回去。
明迟朗送明娆走到门口,看着她走向马车,他突然跑了出去。
“阿娆!”
明娆回头,“嗯?”
“那年你在凉州出事,被人救了回来,”明迟朗道,“你可知是谁救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