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我正急著趕去甲子園。」
於是檸檬黃CABRIOLET裡的乘客變成四個人。
村田把後座讓給右腳骨折的陽光少年。雖然不想讓記憶混亂的利跟初次見面的人接近,但是總比把住院患者擺在副駕駛座讓別人感到奇怪好得多。
黑皮膚少年瞄了旁邊的乘客一眼,問了一句:
「你看起來好像是臨時出院?」
「我沒有骨折,本來就想沒必要住院……」
「可是你腦震蕩了。」
村田插嘴打斷本人的辯解。
「我就說我沒事,什麼檢查、安靜休息只會讓我覺得不耐煩,所以稍微強迫醫院,讓我早點出院。」
「沒錯,大學附設醫院很喜歡幫病患做檢查──像我只是單純骨折,就被迫做了好多種檢查,今天總算能夠出院。」
「這麼說來,你也沒有回家就直奔甲子園?」
沒事不要廢話──沒有察覺村田想法的CABRIOLET駕駛繼續說道:
「今天的甲子園好熱鬧。」
「咦,你們也要去那裡嗎?」
「我沒有要去,而是這兩名高中生。而且坐在那裡的有利還要上場打球。你呢?你要去加油嗎?」
第四名乘客將手擺在迭在一起的枴杖上,皺起曬得很黑的臉:
「不,我不是去加油,當然也不是去上場打球。」
他在狹窄的空間裡伸展身體,背靠在後座瞇起眼睛仰望天空:
「我是去後悔的。」
有利的視線飄向他往前伸的右腳,固定在某一點。轉頭的村田為了隱藏些許的失望而把眼鏡往上推,心想「要是沒發現就好了。」石膏上的藍色與黑色的髒污,是寫得歪七扭八的字。
從各個角度來看,都是不同筆跡的留言。
「我真是有夠白痴,竟然在比賽前夕出車禍,要一個月才能痊癒。」
黑色墨水寫著『沒事跟機車單挑幹嘛,笨蛋!』下面還有『快點痊癒!如果有長得很正的護士記得介紹給我們!我們在甲子園等你!』
「預定要站上投手丘的我,結果只能在病chuáng上加油。」
有利發現格外引人矚目的留言,用食指加以觸碰。可能是代表球隊的顏色,上面整整齊齊用深藍色墨水寫著:
『我們會一路過關斬將到你傷好為止。』
石膏的主人露出「被你發現了」的表情對有利笑道:
「不過剛才結束了。」
「怎……」
「我們輸了。」
在那個炎熱的地方,只有留到最後的一支隊伍不會輸。剩下的其它隊伍總有一天輸,是全日本最強的敗戰球隊。
「所以我要去那裡跟大家一起悔恨,與他們一起承擔這份悔恨。」
轉過頭的真正傷員,指尖輕碰乘客的手腕,像是在說:「你這個還要載多久?」
「畢竟他們是我的夥伴,我希望和他們分享一切,所以只帶著皮夾就急忙跑出來。」
有利像是這才發現手上的白色塑料環,連忙把它拆掉。不管怎麼挪動身體,都無法從副駕駛座看見他低著頭的表情。
只聽得到他的堅定聲音──
「你的球隊……很幸運有你這麼好的王牌投手。」
「哪裡好了!?我可是在最關鍵時刻受傷,派不上用場的投手喔?真是有夠差勁的。啊、就是那邊,在那邊左轉。」
方向盤一轉就看到正前方的現代化車站。如果搭乘海線列車,想必可以看到很棒的景色吧。少年靈活操縱枴杖,不需要別人幫助就下車站在人行道上。他不斷低頭敬禮道謝,汗水從臉頰滴落柏油路面。
「倒是你們如果要去甲子園,搭電車比走高速公路要快,而且也比較涼快。」
「我們……」
「啊──我們沒關系,開車去就好。我們要飈車過去。」
還沒等年輕乘客開口,大學生就迅速發動引擎,微微的震動傳到背部與腰部。凝望逐漸遠離的車站與真正的王牌投手,有利詢問坐回身旁邊的友人:
「我說村田。」
「嗯──?」
「這世上有可能發生一場比賽裡,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插曲嗎?」
「這個嘛,雖然我不敢說不可能,但是機率應該很低吧──」
車子繞過環狀道路回到原來的路上,將車站拋離在腦後。不過他還是轉頭凝望,然後以解開糾結毛線的專注神情喃喃自語:
「我應該不是右腳骨折的王牌投手吧。」
村田小心翼翼加以試探:
「如果你這麼想,或許真的不是。」
「那麼我怎麼會相信自己是呢?」
那恐怕是你的夢想……他把差點脫口而山的話嚥回去。還是說他被飛來的球打中吧。至於接下來就是他本人不知道的部分。對於我這個關系有點特殊的死黨來說,雖然覺得有些寂寞,但是也只能等他自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