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日城街头。
在剑宗府解除了全城封闭之后,整座昭日内城还是与往常一样,充满了百姓们不息的对话与车马声。接近西边的暖阳撒在城中的每一处角落,将这副百姓安康的画面衬托的更加和美。
为了不引起城中百姓过多的关注,穆渊搀扶着剑宗宗师上了马车。
虽然昭日城的百姓平日里都聚集在内城之中,但想要将城内的数百万百姓通通聚集一处,仍需要操办更多的事宜。
“穆先生,我需要你带我去城西的一趟荒街。”剑宗宗师十分虚弱地靠在车厢的木板上,勉强地睁着双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街巷上每一个过路的百姓。
“去那里做什么?”穆渊问道。
“那儿住着一个老朋友。”剑宗宗师并不避讳,凝视着窗外街景的双眼中充满了不舍。
穆渊驾马,带着宗师向着赶往城西。
百姓熙攘,车马行进的声音不断地穿到车厢中宗师的耳中。
越往城西边走去,街上的人群便越稀少。
路过轴头坊,先前人魔在城中造成的损坏尚未完全修缮,跨过废墟,穆渊亲自驾车带着剑宗宗师来到先前所说的那条荒街之中。
剑宗宗师神态沧桑,呼吸着荒街中发霉的潮湿空气,一步一顿地走进生满了苔藓杂草的小巷。
吱——
穆渊推开坏了半扇的破旧木门,走进小院,破开了里屋紧锁的大门。
穆渊凝目。
房间昏暗的角落里,一个披着黑色麻袍的中年男人孤零零的昏睡在干枯的杂草堆里,似乎对穆渊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位是?”穆渊微微侧身,将剑宗宗师接进房间。
“对于昭日城剑宗府来说比上层疆域剑宗分支还要亲近的最大盟友。”剑宗宗师有些艰难的走到昏睡不醒的中年男人身边,双手凝印,将体内残存不多的本源灵力传送到男人的气脉之间。
精纯的零六渐渐蔓延在阴凉的房间,无声之中,墙角始终昏睡不醒的中年男人忽然睁开双眼,一双与常人神态不符的双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云和?”中年男人似乎对剑宗宗师的出现颇感讶异。
“我还以为人合二宗开战之后你不会再冒险与我发生交集。”中年男人缓缓起身,他的身体似乎在这阴暗的角落中僵硬了许久,稍作动作,便会发出一阵阵骨骼摩擦碰撞的“咔咔”响声。
“事态紧急,昭日外城的锻气大阵发生了变故。”剑宗宗师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闻言,一直将心神放在吞魔域人合之战的中年男人心中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合梦的神情变得异常严峻。
剑宗宗师微微叹气,原本稍微释缓的心变得更加沉重,“八十年前那个帮助我们凝练了锻气大阵的人再度出现在了昭日城中,破坏了新一轮的渡命阵法,原本的地灵界被永远封闭在了大阵之内,我们师兄弟八人因此耗尽了所有的本命,已经时日无多了。”
“......”合梦不语,多年未变的脸庞上满是震撼之情。
“城里还有多少老一代的剑宗修者?”合梦的心中充满了悲悯。
“只剩下我们兄弟八个,此次开启渡命大阵,还是多亏我身边这位穆先生鼎力相助。”剑宗宗师满目感激的看向穆渊。
“......”合梦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为了昭日城牺牲了一切的无私伟人,将目光落在站在剑宗宗师身边的青衣少年身上。
按理而言,昭日城百姓之事乃是绝密,剑宗府绝无可能请求外来之人出面相助,倘若剑宗宗师愿意邀请身边这并非剑宗出身的少年人参与渡命大阵之事,那这少年人必然有着足够的品质能够令昭日城剑宗府倾心相告,绝无隐瞒。
“不知先生尊姓。”穆渊客气道。
“合梦。”合梦微笑,回应道。
“你就是合梦?”穆渊略感讶异,上下打量着眼前看似十分落魄的中年男人。
“没错。”合梦点了点头。
“你不是吞魔域的合宗宗师?难道你这八十年来一直都留在了昭日城中?”穆渊心中满是疑惑。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就是他为城中二百多万百姓铸炼了如今使用如常的拟人假躯,并且能以地灵之力令城里的百姓正常的调用本身气脉。
此等锻体之法,便是身为太乾剑祖的穆渊都不禁叹为观止。
“这是我凝练的假躯,我将一缕魂力封尘在了这副由兽骨铜皮炼制的身体之中,以防剑宗府在淬炼灵阵时遭遇不测,城中百姓无人接管。”合梦面对穆渊时的神情颇为柔和,短暂对视之下,他能确定眼前这神的剑宗宗师信赖的少年人并非是三心二意的奸诈之辈。
穆渊微笑。
近观气息,眼前合宗宗师合梦所凝练的假躯看不出半点后天淬炼的器皿痕迹,就连其体内所生的灵气之魂皆与凡俗武修气海中所凝练的如出一辙。
“剑宗府此番将我唤醒,可是为了重启锻气大阵的封印?”合梦目光一转,看向穆渊身边的剑宗宗师。
“不然,锻气大阵的气孔已被那个男人完全锁死,便是四大宗师亲临,怕是也无法重启灵阵的灵力开口,我将你唤醒,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殃及整座北铭的祸事。”剑宗宗师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闻言,合梦宗师微微蹙眉。
“我们在昭日城中抓到了几个昆仑域的合宗弟子,这些人想利用炎尤一脉手下的琉璃玉矿作为对抗昆仑域人宗府的反击利器,最终引得整座昭日城发生动荡,中心坊市被毁,城中百姓死伤数万。”云和的目光变得极为凌厉。
闻言,身为昆仑域合宗府上峰领袖的合梦宗师心中一凛,“你说什么?”
“这群混蛋!”合梦宗师厉声骂道。
四大宗系乃是正道武修的表率与魁首,作为正道领军,便是战死沙场,也决不能向魔族低头乞讨,这般行径,莫说受了莫大损失的剑宗府要追究不止,便是身为上层疆域的合宗同仁,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有违常伦的天大恶行。
“炎尤一族在这背后打着祸乱天下气脉的谋划,他们能够将手伸到远在万里之外的昆仑域,想必也早已经潜伏在靠近北铭中心节点的吞魔域中,此事干系甚大,切莫疏忽,以免祸害整个吞魔疆域。”
剑宗宗师的气息渐渐变得紊乱,身子一沉,紧紧拉扯住穆渊的手臂。
“我明白。”合梦目光严肃,看着眼前已经濒死的故友,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我会将羁押在府中的几个合宗武修交给上峰疆域的剑宗同道处置,即时你可以到钺坞城亲自审问,看看能否问出更多有关炎尤魔族的隐情。”云和凝印沉气。
“好。”合梦点了点头,双眸之间充满了思虑。
“在我离世之前,我需要以‘昭问大会’的名义将城内的所有百姓聚集到城东望天台,如今剑宗府中已无能够主事之人,所以我需要你替我筹备有关昭问大会的一切事宜,也好让城里的百姓在三年大限达到之日走的不那么唐突。”
云和的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闻言,合梦向着剑宗宗师凝重的点了点头。
“穆先生,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去往何处修行?”云和转头,看向身边一脸肃穆的青衣少年。
“我已凝聚玄丹在身,故此,我想在顺利破入落玄境后进入吞魔域,借北铭大洲中心节点的力量沉淀体内的天地灵气。”穆渊如实道。
闻言,心中对穆渊穆界始终抱有一份亏欠的剑宗宗师微微点了点头。
“老夫知道了。”云和点头,缓缓地舒了口气。
······
临终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