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山任由她瞪着,连头都没有转,依旧对chūn桥道:“大哥,倘若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义父,那为何不gān脆脱离这个家庭,去经营自己的事业,也好过把自己折腾成一个废人。你不愿考虑自己的前程,难道连青蓉姐也不愿考虑吗?”
他将这番活像是冷嘲热讽的劝告说得很真心,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在何凌山的认知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就算是被人摁进泥里,他都要想方设法地直起身,将那个人狠狠地撞一个跟头才罢休。
待他说完最后一个字,chūn桥手腕一颤,掌中的茶盏竟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他倏然起身,先是朝何凌山指了指,旋即放下手,神色复杂地怒道:“凌山,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这回你真是bī死我了!”
何凌山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太重,惹怒了chūn桥,当即想与他道歉。谁知chūn桥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问他:“你明天上午有事要办吗?”
语罢,chūn桥也不等他作出回答,径自道:“就算有事,你也给我把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这通脾气发作得莫名,让杏蒙与何凌山都不知其所以然。到了第二日上午,chūn桥果然准时找上门来,他没有叫家中的汽车,反而带着何凌山在路上截了两名车夫,旋即报出一个地名,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
chūn桥要去的地方原来藏在一条弄堂里,弄堂两边的房屋都有些年头了,砖瓦的颜色灰暗寡淡,但胜在gān净。何凌山一声不响地跟在对方身后,时不时回头望一望,怕自己认不清出去的路。难为chūn桥可以毫无阻碍地找到目的地,这里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何凌山在邑陵待了三年,逛遍过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未能发现这个地方。
两人最后来到一扇紧闭的门扉前,门边砖缝里嵌着一枚小钉子,底下悬挂着门牌,写的是:二十六号。
无头无尾的,怕是写下这行字的人都不知这处该安什么名字。
“凌山,今后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能将这里说出去。”敲门前,chūn桥仍旧不太放心,对何凌山叮嘱道。
虽不知chūn桥打的是什么主意,何凌山还是点头应允了。
前来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子,一见chūn桥,便热情且熟稔地招呼:“大爷,今天来的这样早吗?”她忙不迭地让开身子,这才看见chūn桥身后的何凌山,这下她终于愣住了,半晌都不知该怎么招呼他。
“没关系,这位是我的弟弟。”chūn桥合拢何凌山身后的门,对老妈子问:“她起了吗?”
正当他们说话间,一名女子推开南边厢房的门,径自走到院中来。她裹着厚重的大衣,头发松松挽着,一张素净清秀的面孔,右边脸颊上还留着枕印,显然是刚刚睡醒。
“凌山怎么来了?”她不招呼chūn桥,反而先朝何凌山迎过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有见你,倒让你看见我这副邋遢样子,你不会笑话我吧?”
第七十九章
何凌山终于知道了chūn桥的难处。
青蓉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或许她也曾日夜盼望过吧,这孩子很早就被发现了。chūn桥得知消息之后,当即欣喜若狂地想把她接回何家,不料却遭遇了极大的阻碍。
先是金辉楼那边的麻烦,青蓉十岁被卖进楼里,因为相貌出色,让金辉楼花费了不少功夫栽培,如今已是楼中正当红的摇钱树。她才二十二岁,最好的年纪还没有过去,金辉楼的老板哪肯断送这条财路,与chūn桥办jiāo涉时一直不肯松口。直至chūn桥端出帮派少爷的架子,好好恐吓了他一顿,他才不甘不愿地jiāo出了青蓉。
第二个麻烦,也是最大的麻烦,则是何家上下,一致反对chūn桥将青蓉迎进门。
靖帮几位同何宗奎最亲近的大管事,连同何亦鸿在内,罕见地端出长辈架子,严辞训斥了chūn桥一顿。直言以二人的地位来说,青蓉即便是做他的姨太太都不够资格,何况是名正言顺的太太。他若真这样做,这场婚礼就要变成邑陵最大的一桩笑话。何亦鸿更是放下话来,chūn桥如果不听劝告,他们就绑走青蓉,先要了她的命。
连chūn桥的两个妹妹,都不愿支持大哥。杏莉从小被家人娇宠惯了,目下无尘,哪里看得上一个jì/女,更不要说让她接受这个jì/女变成自己的嫂嫂。杏蒙倒是无意gān涉,不过她以为娼门女子,向来薄情寡义,谁知道她对待自家大哥有几分真心,自然就不愿帮chūn桥说话了。
chūn桥能对何亦鸿一gān人大发脾气,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妹妹们,唯有先将青蓉接出金辉楼,藏在这座金屋里,苦苦思索解决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