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许叔和焦虑的原因,他既担忧少主人房里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又怕自己惊扰少主人的睡眠,从而变成对方的出气筒。如此迟疑好几回,在十分钟过后,许叔和终究败在了忠诚之下,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房门。
前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许叔和心中一惊,还以为温鸣玉真有什么意外,连忙加重力道叩着门,同时唤道:“三爷,您起chuáng了吗?三爷?”
待他敲到最急促的那一轮,屈起的手指尚未碰到门板,温鸣玉卧室的门陡然震动一下,被人从里面迅速地拉开了。
许叔和一声呼唤顿时堵在喉间,和开门的人面面相觑,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叫醒的人不是温鸣玉,而是个身形高挑的青年,正是昨夜温鸣玉带回来的那一位。对方似乎刚从chuáng上爬起来,发丝凌乱,身上胡乱披着一件睡袍,纯黑色的丝绸质地,下摆长长地贴在他修长雪白的小腿上,显得有些不合身。许叔和看着对方那张对于男子来说过于标志的面孔,发觉他与昨夜相见时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这青年两腮透着薄红,杏目惺忪,即便是冷冷地瞪着人,仍像是带着一层艳光似的,教人不敢把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兴许是被许叔和的打量冒犯了,青年眉头一蹙,不太客气地开口:“他还没有醒,不要再吵了。”
对方口中的他是谁,许叔和想也不需去想。他惊异的是青年提起温鸣玉时,那份自然又亲昵的口吻,许叔和终于隐约地猜了对方和少主人的关系,不禁脸色大变,语无伦次地说道:“啊——还、还没有睡醒吗?”他哈哈gān笑几声,不住地后退:“那我先去处理其他事体,抱歉、抱歉。”
他一面翻来覆去地“抱歉”,一面笑容可掬地后退,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最末端。何凌山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如此地识趣,一时倒有些无言以对。待到许叔和走开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刚往前迈出一步,何凌山的双腿就往下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了墙,他险些就要跪到地上。
昨夜有过那两次之后,何凌山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事后温鸣玉带着他去浴室清理。不料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他又被狠狠地欺负了一回,等到再回chuáng上的时候,何凌山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脑袋一沾枕头便昏睡过去,
他睡得不是很沉,夜半惊醒过数次,还在酒意的驱使下,神志不清地缠着温鸣玉说话。何凌山依稀记得自己问了一大堆诸如“燕南是否在下雪”,“你还会不会不理我”此类的傻问题。温鸣玉好脾气地一一给出答复,如若他还要不依不饶,就直接回以一个吻。得到亲吻后的何凌山总会很老实,这份老实会持续到他下一次醒来之前。
何凌山记不清自己到底醒来过多少次,也不清楚温鸣玉到底吻了自己多少次,只要一想到对方正经或是不正经地应付自己的傻问题,他便心跳加快地难为情起来。
他踩着绒软蓬松的地毯,一步步走到chuáng边。或许是因为何凌山昨夜的骚扰,温鸣玉依然背对着他睡得很沉。然而等到何凌山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往里面钻的时候,对方忽然转过身来,抬起手臂,方便何凌山缩进他的怀里。
这分明是他们亲密过后的第一个早晨,温鸣玉却将这番动作做得无比熟稔,好像早已习惯他的举动一般。何凌山趴在对方肩上,见温鸣玉仍闭着眼,眉头却微微拧起,满脸不快,一副很不情愿睡眠被打扰的神态。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温鸣玉没有睡醒时的模样,简直气势全失,甚至是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实在很可爱。没看几眼,何凌山就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对方蹙起的眉心,还有两弯静静垂落的长睫毛。温鸣玉被他胡乱舔吻一阵,终于闭着眼睛轻笑出声,评价道:“小狗。”
何凌山又在对方唇上啄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还没有睡够吗?”
温鸣玉将脸往他颈间蹭去,半晌才发出一声温软低微的“嗯”
许久之后,何凌山才从对方的语气里琢磨出那点撒娇的意味。他是最受不住这个的,当即沦为一个底线全无的人,只想使出浑身解数来惯着怀里的温鸣玉。不起chuáng就不起吧,反正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温鸣玉手底下的人总会再来敲门。
他们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中午,等到何凌山再睁眼时,房间里仍旧一片昏暗。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卧室的飘窗正对着一株老树。即便是在天寒地冻的时节,这树仍旧枝繁叶绿,将昏沉的天光也染成了黛青色。被染色的光线静静穿透纱帘,只够照亮chuáng前一小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