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正在徒劳的着急,敬酒的人已轮到了huáng振先。此人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拿起杯子说了一通话,正在等待温鸣玉回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温鸣玉竟把酒杯一推,笑道:“我的私人医生向来反对我饮酒,今夜同你们喝了这几杯,已算是极大的破戒了。接下来恕我不能再奉陪下去,否则又要使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可真是吃不消。”
他说出这样一席话,所有人都同声附和,表示理解。唯有huáng振先僵立在原地,额角青筋凸浮,鼻息粗重,尴尬使他快要抑制不住怒火了。他很清楚的知道,温鸣玉就是杀死他父亲的主使,在场的人有半数也是共犯。huáng振先忍rǔ负重,假意加入了向温鸣玉投诚的一派,打算先养jīng蓄锐,再找机会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今日他受邀参与这场晚宴,原本就压了十二分的恨意去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没料到温鸣玉还频频故意给他难堪。要不是huáng振先仍有一件事有求于对方,他早就想把桌子一掀,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了。
那名中年人——方才盛欢已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曹鸿昌,曾是huáng廷芝的心腹之臣。曹鸿昌坐在huáng振先身边,暗自拉了拉他的衣角,对着他微微摇头。huáng振受了他无声的劝诫,终于横眉冷眼地坐下了。
盛欢依旧觉得这个人十分危险,一副随时要bào起打人的模样。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却没注意自己又回到了那胖子的座位旁。庞先生正喝得面红耳热,发现盛欢在自己身侧,竟直接抓住他的手腕,qiáng行把他往怀里带去,叫道:“可算让我抓住你了,快点坐下,好好陪我喝几杯!”
当着这一桌人的面,盛欢就算再反感对方,也不能将这胖子一脚踹翻在地。他稳稳地站着,正打算忍着恶心敬对方一杯了事,忽闻这热闹的厢房之中,响起了“啪”的一声。
温鸣玉轻轻放下了筷子,看着立即静下来的众人,叹了口气:“方才酒喝得太多,让我连筷子都拿不动了,真让各位见笑。”
他这明显是句玩笑话,就算喝得再多,哪里有拿不动筷子的道理。不过马爷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在其余人仍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当即领悟了温鸣玉的意思,对盛欢发出命令:“你怎么又在发呆,不去三爷身边伺候,还要等到我来请你吗?”
此话一出,盛欢和庞先生一起愣住了。盛欢怔怔地看向温鸣玉。对方正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回望了他一眼,这是承认的意思。盛欢没有想到温鸣玉肯替自己解围,他迅速把手从庞先生的掌中抽了出来,脚步却踟躇着,不肯向前。
盛欢实在没有脸面接受对方的好意,可站在这里不动,似乎又会让温鸣玉失了面子。如此权衡了片刻,盛欢认为比起自己的脸面来说,还是温鸣玉的更重要一些,只好僵硬地走了过去,站在温鸣玉身后。
庞先生已经明白是怎样一回事,他哪里敢从温鸣玉手里抢人,当即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埋下头专心吃喝。
温鸣玉自从放下了筷子,竟真的没有再动它。盛欢不知他是吃饱了,还是在等待自己伺候——是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人虽喜欢捉弄他,但大概不会在这种场合开玩笑。不过让盛欢光是什么都不做地站在温鸣玉背后,这样子实在是别扭又奇怪,显得他像是在监视对方一般。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退开一些,又见温鸣玉将茶盏往手边一放,头也不抬地抛来一句:“你面对客人的表现,就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观望?”
盛欢领受了这句批评,仍然不知道温鸣玉想要自己做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的筷子,错愕地想:难道他真的要我来替他动手吗?
凤亭坐在旁边,看到盛欢一直盯着那双筷子,立即猜到他的想法,好笑地提醒道:“三爷是让你给他倒一杯茶。”
发现自己会错了意,盛欢脸颊一阵滚热,很不好意思地给温鸣玉斟茶。然而在他低下头去的时候,却看到温鸣玉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盛欢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又被对方捉弄了一回。
若说从前对于温鸣玉的戏弄,盛欢是敢怒不敢言,那现在的他即可说是“不敢怒而不敢言”了,他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地站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就在此时,huáng振先又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在短短一段时间里,他灌下了许多酒,脸色涨得通红,连一双眼睛也布满血丝。曹鸿昌不住拉他,却被huáng振先一把甩开,他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按,向着温鸣玉道:“三爷,有一件事,我不得不问。”
面对一个样子可怕的醉鬼,温鸣玉神情倒很自若,柔声应道:“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