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山如实相告:“不认识。”
杏莉不肯信,从前何凌山根本不和任何异性接触,唯独和她说的话要多一些。她难免起了一些女子之间才会产生的好胜心,拉着何凌山道:“不认识她为什么准许你进来?凌山,你分明就背着我和爸爸偷了jiāo了女朋友,还骗我说没有!”
何凌山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她的诘问,想的却是冯曼华虽是位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可她的面子尚不足以让经理得罪其他贵宾,独独让她包下这一整座大楼。这念头刚在他脑中转了几转,何凌山的心跳立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住地在周遭梭巡,想要找到他猜想的那个人。
可惜这一次他的预感并没有成真,何凌山找遍了这一层,也没有任何发现。杏莉有些不乐意继续待在这里,再停留下去,她倒像是受人恩惠的那个了。她不住拉扯何凌山的衣袖,小声催促他:“快走吧,我想去看电影了。”
见何凌山没有动,她一跺脚:“你再不走,我就——”
余下的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两人拐过走廊,杏莉只顾着与何凌山说话,却不慎一头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人怀里。她哎呀一声,慌忙向后退去,继而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想要率先发难。但这一抬头,她反倒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飞快躲回何凌山的背后,杏莉竟难得的向对方道歉:“对不起,我、我没有看见……”
何凌山完全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此时此刻,他反而更像是经历了意外事故的那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他注视的对象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温鸣玉随手理了理衣襟,再说话时,却是对着杏莉的:“走路要当心一点。”
他的语调温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味,听在耳中反而像是一位长辈的告诫。杏莉没有回应,兴许是因为害羞。何凌山完全顾不上她了,他努力地斟酌字句,想要和温鸣玉说一句话,可又能说什么呢,他们现下的角色,已是两个陌生人了。
上次温鸣玉的态度惊醒了他,何凌山知道,等到他们再会的时候,他不能把温鸣玉当做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对方需要扮演的是一位与他素昧平生的访客。两人第一次会面,何凌山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温鸣玉却没有忘记。何凌山一面因对方的清醒而庆幸,一面又忍不住生出一点沮丧,三年过去,他仍是不冷静的那一个。
良久的静默后,温鸣玉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大概是准备将堵在前面的何凌山推开。不等他们出声,温鸣玉突然抬起手,制止了他们。温鸣玉的视线终于落在何凌山脸上,这些年里,何凌山长高了一些,但还是不及对方。被温鸣玉这样看着,他觉得自己仍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少年一般,又犯了错,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温鸣玉道:“这位……”他拖长声调,像是在替何凌山挑选一个合适的称呼。最终,温鸣玉轻柔地敲定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烦请让一让路。”
即便是以往他在珑园的那段时日,温鸣玉都没有这样客气的和何凌山讲过话。他下意识地听从对方的要求,后退几步让出道路。可等到温鸣玉带着身后的人从他身侧走过了,何凌山才陡然警醒,他不该那么快让温鸣玉离开的。
他一心急,脱口唤道:“温先生!”
前方那人的步伐一顿,回过头来,目光投在何凌山身上。那正是打量一个陌生人的眼神,漠然又带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探询,何凌山被看得十分不安,他根本分不清温鸣玉此刻神情的真伪了。
何凌山鼓起勇气,小声道:“我们见过一面。”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理会这句蹩脚的搭讪,不料温鸣玉听见后,竟转过身,问道:“是吗?什么时候?”
仅是这番简单的对话,何凌山的手心已紧张得渗出汗来。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任何异常:“六天前,在花路饭店。”
温鸣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不出是敷衍还是真的记起了这码事。失去对方的回应,何凌山又词穷了,他正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一个新话题,蓦地又听温鸣玉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何五少爷。”说这四个字时,温鸣玉的眼睛里又有了笑意。那笑容现在温鸣玉的脸上,宛如浮在水流上的花,刚漂过眼前,转瞬就被冲远了。何凌山曾是很熟悉对方这种神情的,现在再一次看见,他又旧梦重现似的局促起来,讷讷地垂下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温鸣玉朝他贴近一些,伸出一只手,声音也放低了,轻得有些暧昧:“很多人向我提起过你,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