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给你戴绿帽?”他打趣,从身后的公文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傅宗羡。
傅宗羡心一滞。
过了几秒,他才接过那张纸。
他的视线伴随陆微阳说话的声音一一掠过那白纸上的一格格数据。
“你提供的那纸上的血液样本,和你的,没有一点关系。”
傅宗羡的视线刚好落在那“排除存在亲权关系”几个字上。
排除存在亲权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会没有?
曲阳不就是曲明妍在做傅礼荣情人的期间怀上的?
这份报告怎么显示他和曲阳没有亲权关系?
没有亲权关系……没有亲权关系是说明……曲阳根本就不是傅礼荣的孩子?
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像田嫂说的,曲阳一直都像曲照,且越长越像,无论鼻子还是嘴巴,都像曲照一样,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曲照的一模一样……
可谁曾留意,在眼睛这一点上,他家父系的遗传基因很是qiáng大,他所见到的他爷爷、傅礼荣、他,还有傅宗慎,无一不是桃花眼。
但曲阳却和曲照一样,是标准的杏眼!
他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破裂,然后,坍弛,粉碎……
其实一直以来,只有他清楚,他仇恨、折磨曲照,根本原因才不是因为卓一笑的死。
卓一笑的事说到底是个导火线,一个由头。
一切,都是因为曲明妍,以及曲阳的存在真真正正是根刺,无比清楚地提醒着他,那是傅礼荣背叛他的母亲,和别的女人苟且的事实证明……
在卓一笑自杀前,傅宗羡是有理智的,他清楚错的是曲明妍,一切与曲照无关。
但难以避免,仇恨一个人,会连带仇恨所有和他有关的人,这是人之常情。
傅宗羡不是圣人,在他的心里,说对曲照没有因为曲明妍连带的憎恨,那是假的。
只是,他告诉自己,一切与曲照无关。
他甚至,差点就对曲照动心了……
可是,卓一笑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是一直压抑着情绪的人捕捉到了一个发泄的理由。
那一刻,什么理智,全都不复存在……他的仇恨像是骤然找到了突破口,发了疯一般往外钻……
一切折rǔ,在这时,都变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仇恨,更甚。
……
现在,却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误会了曲明妍……误会了曲照……
现在,手中的这份DNA比对报告又在告诉他,就连曲阳,也是误会?
可怎么办?他带给曲照的一切羞rǔ和折磨……却都是真的……
傅礼荣以曲照要挟曲明妍,而他,以曲阳要挟曲照……
他不禁再次问自己,他和傅礼荣,有什么区别?
服务生将他点的黑咖啡放到他面前他都没反应。
“哑巴了?”陆微阳抬手敲了敲桌子。
傅宗羡的面部表情终于松动。
他问:“你见过多少冰释前嫌握手言欢的例子?”
陆微阳一愣。“我吃饱了撑的去给这种事情做统计?”
可看到傅宗羡安静的神情,他终归是收起了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认真起来:“不多,得看是怎样的前嫌。还有,双方是怎样的性格。”
怎样的前嫌?傅宗羡不想再想。
怎样的性格……
曲照是怎样的性格?
从前她是肆意率性的没错,可如今……
他的脑袋里陡然浮出一个可怕的问题——
如今她对他还有几分耐心?
她后悔爱上了他,其实不用她说出口的,他早就感受到了。
他蓦地记起在J'ugatti专柜那次,那个热衷于研究星座被他训了一顿的柜姐Chella说:“天秤的深情你不一定承受得住,但是天秤的绝情,你一定承受不住。”
其实他并不信这些。
但无可否认,曲照正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铸就。
那份DNA比对报告到底是在上车前被傅宗羡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快要到家的时候,方向盘被他忽地一转。没有一个人的路上,他将车靠边停下。
下车,点了根烟,他就势倚在车门上。左手环在胸前,夹烟的右手撑在左手上。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俊朗的脸在烟雾后若隐若现。
烟雾消散,眸光寂静,他的视线越过一尘不缁的网球场,望着那方。
那是家的方向。
那里有她。
他不记得自己抽了几根,最后拉开车门时,看到余下一地的烟头、烟灰。
探身从车里抽了几张纸,他弯腰将地面清理gān净。
回到家时,天色早已经没有了上午的那种澄净、清透,显着缕淡淡的灰,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