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反了,大崇的一切律令成了空,可他还是不能循心而活,大崇的律令已经刻在百姓的骨子里了。
百姓支持他反,是因为所有中城以外的人都不愿因地域被压迫,这是触及了多数人利益的,可是断袖呢?
这种不能产生共鸣又被厌弃多年的感情,只会得来万人嘲讽,他不能拉卫潇沉沦。
退一万步讲,卫潇是断了欲念的君王,是他的老师,是他要奉在高位上敬着的人,让士兵误会已经是对老师的玷污,他哪敢再逾越。
卫潇是他的老师,是不可能爱他的人,他始终如此认为。
恍神间水洒了,湿了衣裤,他慌慌张张地去看卫潇,卫潇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失态,也没有气他失礼的字眼,反而被他逗笑了,伏在他的被子上笑得身子颤动。
他抿着唇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水,“老师…”
“嗯?”卫潇还是挂着笑,支起上身看他,“想我的什么?”
“…想…想…”周狱不识逗,站得笔直,双手抓着两侧湿透的衣服,把脸想成了个烂熟的果子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我们霁云是不是想娶妻了?荣归故里的大将军定有佳人倾慕,也不知道我们霁云喜欢什么样的。”卫潇拍拍他的头,拇指轻抚过他额角伤疤,抬脚走出王帐,“换件衣裳吧,我出去看看。”
帐外平整宽阔,野风四起,呼啸于耳边,叫卫潇没能听清帐内的呢喃,反倒是顺着风,听见了模糊歌声。
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圈围坐着唱歌的士兵,人群中间,红叶儿随歌舞动。
从他的方向看去,余晖模糊了红叶儿尚且稚嫩的面容,落日映在她身后,衣袂翻飞间,像是把太阳都踩在了脚底下。
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把身上qiáng烈的热情和欢喜展现地淋漓尽致,一曲舞毕,他都不自觉地拍起手来。
“哥哥!”红叶儿跑着跳着,把卫潇拉进人群里,手往他腰上一掐,“哥哥的身量跳舞正好!”
红叶儿冲着士兵们一招呼,百十个士兵像忘却了卫潇的身份,竟真听红叶儿的,一齐唱起了无名曲调。
可卫潇哪里会歌舞,刚才红叶儿的动作,甚至是他第一回在书本外瞧见“舞”,从前他是上城的君王,碰了歌舞可是大过。
他摆着手推拒,红叶儿却不以为意。
“跳舞哪有什么会不会的,跟着音律摆动就是舞!”
他不想跳就是不想跳,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了周狱,大概是换完衣服出来找他了。
恍惚想起周狱日前提过他舞剑的事,心血来cháo,弯腰捡了根枯枝作剑,和着士兵们并不整齐的曲调,舞给周狱看。
他并不jīng通剑术,只在过去陪周狱习剑时学过些皮毛。枯枝太细,舞起来就不见了踪影,混着没有章法地零散剑法,倒真像是一支舞了。
周狱远远地看着,蝴蝶融在夕阳里,落在他心上。他本想远观欣赏,却压不住想要靠近的心思,水中月又如何,烧个黑瓷盘盛住便罢。
他穿过人群,冒昧走近,只见卫潇挥着那段枯枝,虚虚地指向他的前额,周身一转又抹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去格挡,卫潇却手腕一绕刺向了他的心脏,将要“刺进皮肤”时,又以指尖发力将枯枝掷了出去,挑起一朵野花来,插进了他的鬓发。
“将军输了。”卫潇笑道。
如此一番动作,周狱又是呆愣愣的了,卫潇无奈,伸手在周狱眼前挥了挥,“霁云,怎么总是出神呢?可是身体有恙?”
“啊…无事,谢老师挂心。”周狱低头行礼,鬓边的野花滑落,他赶忙用手去接,将花笼在掌心里,胳膊都僵着。
“哥哥还说不会舞,舞得多好!”红叶儿跑过来抱住卫潇的腰,“今日驻地离山林好远,摘野果可累坏我了,我们明日是去何处?”
“这得问你将军哥哥了,霁云,我们明日也该到丰镇了吧?”
卫潇怕是他多心,以眼神询问周狱,结果这人却在捧着手里的野花发愣,他叹了口气没再多问,毕竟与这小姑娘再投缘,也只是萍水缘分罢了。
日头渐渐落了,往常时候,红叶儿是要围着篝火再跳一轮的,可今日她说什么也不跳了,士兵们只好回到了各自岗位。
当晚,巡逻兵在营帐边界逮着了独自外出的红叶儿,士兵跟她熟,只当是小孩子贪玩,并未报告周狱。
第7章红叶儿
翌日,黑láng军继续继续前行,一日后到达了红叶儿的家乡,丰镇。战乱平息,镇子渐渐恢复秩序,虽然仍旧清冷,但有些铺子还是开了的,也算有了人气儿。
红叶儿家是开客栈的,自愿供军队修整,正是吃饭的时候,老板娘陪着笑招待着,见着红叶儿却是拉下了脸,“你既没死怎的不知道回来?可寻着机会躲懒儿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