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说我妈妈上学时,走过的时候都会留下栀子花的香”,苑之明仰头靠在椅背上说。
李一恺转头看他,气味是停留最久的记忆,这个晚上的苑之明,在他的未来的回忆里也会是栀子花香的。
“苑之明”,李一恺说,“你刚刚在病房里的话没说完,剩下的一半是什么?”
“哪句?”苑之明晃晃悠悠,“关于我爸的吗?”
他看着头顶的葡萄叶,透过叶片看向夜空:“我有时候会想,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爸才二十六岁,和我现在一样大,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再谈过恋爱,也说自己没有过再找个人的打算。”
“他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我觉得,他其实一直都活在我妈妈自杀的yīn影里,如果他们没有早早结婚,如果没有我,他的人生应该很不一样,他明明是个那么喜欢热闹的人。”
“你不是他的负累”,李一恺道。
“我知道,我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爱”,苑之明轻轻叹了口气,扭头和李一恺对望:“而且我爸在你走后,又和我说了好多。”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别煽情,他说我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他从来没有为了和我妈妈结婚后悔。”
“他还说,我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
李一恺拉过苑之明的手,深情款款道:“怪不得出来就想通了。原来是这样啊。”
苑之明刹那反手拍了他一掌:“你也太会对号入座了吧李一恺?怎么就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
“不是吗?”
“当然不是”,苑之明摇头,又想了想说:“全世界也就只有我这么觉得而已。”
“那就够了。”
……
嬉笑闲聊,苑之明绷了几天的神经很快松弛下来,困倦终于重回身体。
他打着哈欠从浴室出来,抬头看见李一恺穿戴整齐,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不是刚刚洗完澡吗?”他揉揉眼睛:“我记错了?”
“傻不傻啊你”,李一恺捏他鼻子:“快睡吧,我等你睡了再走。”
“你要去哪?”苑之明顿时清醒三分:“回静海吗?可是这么晚了……”
李一恺笑着把他摁回chuáng上:“回医院,护工一个人你不是不放心吗?”
苑之明临走前和护工连连嘱托,刚刚又打了一大通电话询问,如果不是他已经熬了三天夜,可能今晚仍然不肯回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把这番劳累分给李一恺。
“你这几天也在熬夜工作,而且其实护工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是我太小题大做……”
“都已经戴上我的戒指,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了,留苑叔叔在那里,我也不放心”,李一恺低头吻了吻他的睫毛:“而且我只能陪你几天,等你休息好了,之后还有很长时间要自己熬。”
苑之明眨眨眼,看见李一恺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但他没再阻拦,只是说:“那等我回静海,也带我去看望你妈妈好不好?”
“当然,但她有些热情,只要你别被她吓到。”
“我会更热情”,苑之明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抬手把李一恺拉低,热情地送上一个火辣长吻:“给你充充电。”
“亲一下就能充电了?你也很把自己当回事嘛!”李一恺嫌弃地擦擦嘴,用被子兜头蒙住苑之明:“睡觉吧,明天早上给我带早饭。”
苑之明反抗失败,连同回怼的声音一起被盖在了被窝。
李一恺带着笑意走出小院,落锁的声音轻而脆,把刚刚的笑闹留在家里。
他手机里又塞满了消息,秦肖恩的、冯鑫的、各种工作群聊的……还有银行经理发来的邮件、祁究推荐的艺术家、周行整理的创业贷款经验……
这些尚且能应付,只是需要时间和咖啡。
而另一件,却如同头上笼罩的乌云,李一恺站在yīn影下,却没有立场戳破——
邱鹤讲述的往事,苑之明说的话,这些隐约在他脑中拼凑了一段残缺的故事。
这个故事埋藏了二十六年,掩盖住苑之明身上错综的血缘,却也让他在疾病的隐忧中惴惴不安地活了二十几年,直到现在也没能走出。
翻来或是覆去,不论哪一面,都直指苑之明最深的创口。
第79章和则聚不合则散
也许是受情绪影响,这几天苑松青的状态好转很快。
没过两天他便能下chuáng,可以在医院的后花园去坐坐,也有jīng力见见来探病的朋友,或者和苑之明李一恺看电视闲聊,虽然时间一长还是会疲惫,但是人的jīng神却肉眼可见地变好。
按照这个态势,卢医生说下个月初就可以安排手术。
那天上午邱鹤来和苑松青道别,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临走,邱鹤说等手术结束再回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