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亭笑了:“和蠢货白痴脑残,谈什么孔孟之道?那是识字的文曲星的事情。胡某做什么违反圣人之道的事情,都是愚昧的文盲的无知之举,哪怕胡某反儒弃儒,那也是文盲对饱学之士的羡慕妒忌恨,算不上奇怪,不值得计较。但若是胡某知书达理,熟读四书五经,早已被视为背叛孔孟的异类,人人得而诛之了。”
一群人有些心酸,只看见胡雪亭的肆意妄为,没看见背后的无奈。
“朕靠这两个名头,在长江以北横扫天下。”胡雪亭道。一群人都盯着她,是不是少说了“无耻”?
“河南,山西,河北,关中,谁听见了胡某的名字,不是笑骂鄙夷之余,有心生戚戚,大骂秀才遇到兵,或者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胡某在中原和关中,是足以传檄而定的。”胡雪亭道,在官员之中,知道她jīng通兵法,大破突厥铁骑,在百姓当中,她是杀人魔王,官民都畏惧她,没有大佬支撑的地盘,早早投降是民心所向。
“可是在长江以南,胡某的名声就不太好使了。”胡雪亭再次道。一群人愕然,长江以南的百姓不怕杀人魔?
“我知道了。”余阿福道,“县官不如现管!”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轻轻叹息。
在中原地区,人口集中,门阀众多,商旅无数,政治气氛浓厚,大多数人虽然永远没有当官的机会,却眼巴巴的盯着官员的新闻,以讨论天下大事,臧否朝廷官员为乐,茶馆酒楼村头村尾,处处都能听见一群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县衙都没有跨进一步的百姓,自信的谈论着“政治就是妥协”,“天下怕是大乱了”,“这一届百姓不行”等等。胡雪亭的恶名就在这个过程当中反复的传播,深入人心。
而在人口相对稀少、被称作蛮荒,人人想去中原谋生发展、官员充满着被发配边疆,再无前途,没了上进心的长江以南,谁有空去管哪个家伙在漠北杀了十万突厥人,哪个家伙在洛阳杀戮官员,哪个家伙在丹阳杀人无数?
在百姓的传闻当中,只怕是“听说朝廷打破突厥人,杀了十几万哪”,“听说洛阳也不太平,有当官的想杀人就杀人”等等,能够提到“听说杨司徒府中的大将大破突厥人”,这已经是对朝廷很有关注的了。
长江以南的百姓热烈讨论的传闻的重心,也和关注“天下大局”,“官员升降”的中原百姓不同,多半是“洛阳啊,是不是比县城还远”,“丹阳我听说过,是在巴蜀吧”,“突厥人很厉害的,还好距离远”,诸如此类。
长江以南非体制内人员对朝廷的关注力,就是这么的真实。天高皇帝远,天高了,这胡雪亭的恶名也就远了,远到没什么人知道。
胡雪亭在这长江以南的名声,只怕少得很,也就只有淮南道的人知道。离开淮南道,什么酷吏,什么星君,在不太关心世界,只关心地里有没有吃的长江以南百姓的心中,多半是不怎么存在的,茶前饭后聊聊天,大家胡扯一下星君妖星多么的可怕,然后想要把这些星君妖星等等名词和某个具体的人划上等号,基本是做不到的。
在铜陵,池州,安庆,以及江西的百姓的心中,带着十三万贼人攻城掠地,杀死官员乡绅识字的人,拿着刀剑在街上肆意抢劫商铺的林士弘的大名,那是人人知道,人人惧怕,甚至人人向往,想要取而代之。胡雪亭胡星君胡杀人狂?那是什么豆芽菜。
“果然不好使啊。”众人理解了,越国大军追击林士弘的败军太过顺利,杀戮太少,又没有抢劫铜陵等地的百姓,砍下人头挂在树上,铜陵等地的百姓就不怎么畏惧了,只觉得越国的官员不但比不上林士弘的人可怕,甚至比不上以前的大随官员凶狠,这见识过凶残的猛shòu,如今不过面对一只小白兔的心思就会飞快的在铜陵等地百姓的心中滋生,最后形成对整个越国官员体系的不屑。
“现在是没有这么严重,但这个苗头已经出来了。”胡雪亭淡淡的道,林士弘的人九江方言,铜陵人就能听懂?也是听不懂的,但为何就会规规矩矩的缴纳钱粮,陪着笑脸呢?为何同样是这批在林士弘面前规规矩矩,主动寻求沟通,互相学习语言的铜陵百姓,在杜如晦等人的面前,就一点点主动性都没有呢?
无非就是觉得杜如晦等人好欺负罢了。
“怪不得杜如晦认罪。”余阿福叹气,她已经想明白了。杜如晦当时应该毫不犹豫的立刻开始大举qiáng行征兵,qiáng行征收赋税,敢不服者立刻杀杀杀,只怕用不着他杀一个人,钢刀一露,这铜陵的百姓就会谄媚的笑着开始主动学习洛阳话,主动地做带路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