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核心必须是中原,必须是忠孝节义,必须是礼乐。”每个老者挺直了身体,认真无比。院子中百余人一齐点头,蛮夷之地哪来的文明,必须以中原文明为首,必须以儒学为首。但没想到胡雪亭对儒的防范这么警惕,随便一个科举的小矛盾就被利用来打击儒教,当真是亡儒家之心不死。
“我华夏千年的文化jīng华都在中原,儒也好,法也好,墨也好,必须以我中原文化为根基。”有人厉声道,须发皆张。
“也就只有那些蛮夷之人没有见过真正的治国之道,才会把假经当做了真经,凡我中原读书人怎么会看的中格物道。”某个圆脸的老者淡淡的道,众人微笑,虽然言语之中没有点名,但嘲讽胡雪亭不识字,不懂四书五经,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没有眼光辨别学说的真伪和优劣,丢弃西瓜选了芝麻的含义真是满满的。
“终究是个野丫头。”那红脸老者耻笑道。胡雪亭是皇帝又如何,要不是那些英雄豪杰都倒了大霉,互相牵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蛮荒之地的野丫头当皇帝。
众人微笑,胡雪亭想要灭儒,却只是灭了儒的形,没有灭了儒的神,儒家的真正jīng髓早已渗透到了华夏各处,哪里是胡雪亭灭得了的。
院子中的那百余人齐声喝彩,热血澎湃。坐在上首的老者看着微微激动的众人,缓缓的道:“朝廷推动墨家法家格物道,摒弃儒家,老夫没想与朝廷作对,打了朝廷的脸,与老夫何益之有?朝廷蛮不讲理,以刀剑开路,动辄流放万里,老夫虽有为儒教殉道之心,但也不能连累了诸位年轻人。老夫只想缓缓图之,以儒学为骨,法家墨家格物道为皮,让天下更加的安宁。”
院子中的百余人点头,格物道绝对是江南蛮夷之学,决不能以之治理天下,但走极端对众人都不利,那老者的计划就是取了中庸,蛮夷之学而儒家用之,可执行力度很大,只要众人默不作声,胡雪亭这个文盲懂得什么?她只看见天下人个个都会格物道,却不知道格物道只是表象,真正的底子却是儒学。如此只要坚持几十年,或者胡雪亭改邪归正,重新把儒家请回朝堂,或者胡雪亭老死之后,新一代皇帝从小在儒骨格物皮的环境之中长大,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儒,什么是格物,这儒也就可以以“格物道”之名李代桃僵,借尸还魂,借壳上市,这“为往圣继绝学”也就大功告成了。
“只是,被几个鲁莽之辈坏了老夫的大事。”那坐在上首的老者长叹,胡雪亭盛怒之下gān脆迁移人口,这就真是釜底抽薪了,人都没了,哪里还有儒的存在。
“这拯救华夏文明的大计划,终于是到了悬崖边了。”一群老者齐声嗟叹,要是早知道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哪里会让那些小子去考科举啊。
院子中百余人愤怒的咒骂,几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竟然毁灭了华夏文明的基础。
“如今之计,我等只有奋力上书,发动百姓,阐明厉害,公开以儒为骨,以法墨格物为皮的计划了。如此,就是与当今天子正面冲突,胜固然可喜,败则粉身碎骨。”那坐在上首的老者无奈的道,神情中又是不忍,又是担忧,又是决绝。
“王公休要担忧,我等为了华夏的未来,定然不惜自身。”院子内百余人慷慨激昂,齐声鞠躬道,然后大步的离去,走出老远,依然有人转身向那坐在上首被称作王公的老者恭敬的行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那王公黯然叹息,直到百余人消失不见。
“上酒菜吧。”那红脸的老者道。
众人坐下,酒菜纷纷端了上来。
“此刻正事已毕,只是老友宴会,让贵府的家眷也就席吧。”有老者笑着提议,他也有几个门生弟子带来,正好在宴席上向诸位介绍一下。
大堂中立刻又多了一些席位。
“你们对今日之事如何看?”那红脸老者问某个门生弟子。那弟子急忙道:“对诸公高义,先天下之忧而忧,晚生唯有敬佩。”
一群老者捋须而笑:“果然是笨蛋一个啊。”那门生弟子尴尬极了,看着那红脸老者,不知道错在何处。
“唉,老夫就知道你什么都没看懂。”那红脸老者苦笑,这个弟子是族中的年轻后辈,不同他人,必须详细指点。
“老夫告诉过你,凡我儒家议事,万万不可听言语,看文字,必须看结果和行动。”那红脸老者道。门生弟子点头,他当然知道儒家的言语都是说给外人看的,没有一句真话,但是这“以儒为骨,以法家墨家格物道为皮”的计划非常的完美,当真是有进有退,有软有硬,是妙计中的妙计,不由得人不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