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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女人转回去,与众人一同起身,挽住了身旁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悄悄说了句什么,男人微微侧头也瞥向阮幼青,目光比女人冷硬许多。

  唐荼也看到了,压低声音告诉他:“是我父母。”

  阮幼青猜到了。

  才四点多,天际的灰云边透出了落日的橘色,唐荼让他独自在教堂内等一下,只有亲属被允许进入墓地下葬的部分。阮幼青目送五六个着黑衣的男女老幼跟着灵柩走进蒙蒙细雨中,唐荼快步走到他父母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大约半小时之后,他们重回教堂,一行人除了眼眶泛红,面上依旧有平静的神采,似乎不算悲恸。包括周围还在等待的悼念者们,气氛也不甚沉重。他们排队上前与逝者的亲属握手拥抱,简单jiāo谈后便纷纷离去。阮幼青站在教堂正中央,看十字架后头那面墙壁上纵向镶嵌着一长条橙huáng色玻璃,不论日夜,不论晴雨,只要有光she入,统统被这条玻璃过滤出神圣庄严的氛围。

  “幼青。”唐荼在背后叫他,他转过头发现人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还等在门口。他快步走过去,欠身打招呼:“唐老师,吴老师好,我是阮幼青。”

  唐辰轩边点头边向他伸出手,不算太居高临下,笑容比起当初的唐荼却少了几分温和的亲近感:“幸会。”

  对方似乎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可阮幼青第一次见老师以外的长辈,该聊些什么毫无头绪。倒是一旁挽着丈夫手臂的美貌妇人粲然一笑,解围似的轻飘飘发问:“听小兔说你做雕塑呀?”

  ……

  若不是唐荼在眼前上演了一幕笑容渐渐消失,阮幼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兔是什么?

  “回去说吧,别站在这里了。”当事人的声音在阮幼青听来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比昨日刚下飞机的时候还要疲惫。

  他们来到酒店,唐荼与父母jiāo代了晚餐的安排后,开了间房同阮幼青一同上楼。

  “你问吧……”他将行李箱打开,取出包装jīng美的礼盒放在一旁,看也不看阮幼青一眼。

  “……小兔……是我想的那个小兔么……”阮幼青的确震惊。

  “是。我妈年轻的时候不会哄小孩,我总哭,她心血来cháo随口叫的……那时候不懂事她叫我什么都答应……后来她就习惯了,不过我上学之后,她也只是偶尔这样喊。”唐荼啧了一声,“刚刚可能是看你年纪小怕你紧张故意的吧。毕竟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男朋友,兴许以为你知道。”

  “小兔。”他嚼了嚼这个跟现在的唐荼相去甚远的rǔ名,硬要扯点关系大概是眼睛容易红,无论是困了累了还是生气难过。

  “走吧。”小兔先生很显然不想就此多聊,提起礼物催促他下楼。

  他们入座没多久唐荼的父母便出现,席间唐辰轩只与许久未见的儿子聊了聊公事。听了荼白的状况略微皱眉,随口提出的意见也带着些俯视的角度。最后甚至夹枪带棒多了些火药味:“还是市场不健全,这么多年了也没多少进步,依然停留在试错阶段。没有多少画廊在认真培养艺术家,都在赚快钱。那些有才华的人挤破头想跻身欧美,你觉得自己这样回去闹一场舒服么?实现什么了?”

  唐荼不恼也不反驳,捧起jīng致的英式瓷杯啜饮一口饭后红茶,似笑非笑地解释一句:“没有闹。”

  “你们别在餐桌上说这个。”吴菲菲换下了参加葬礼的黑裙子,酒红色小礼服裙露出极度消瘦的肩膀与锁骨,倒有几分代表性的清高的东方神韵:“幼青多大了?”

  “二十五岁。”

  “看着不像,像二十一二。”吴菲菲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角却存着几分娇媚的神色,“他说要带男朋友回来,还以为会年纪大一点,谁知道会吃嫩草,下午见到你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她转脸问儿子,“你不是对艺术家敬而远之吗,怎么吃了窝边的啊?”

  唐荼无奈对母亲笑笑吃了个闷亏,倒是没跟外人那套左右逢源。

  “国内搞玻璃艺术的人不多啊。听说前不久才做了展?”唐辰轩每每开口便没了一点家人间放松的感觉,餐桌变成会议室,阮幼青只好掏出手机打开了作品相册递过去,对方没接,颇有姿态地就着他的手看,时而点头示意。阮幼青看他的眼色翻页,后来翻到个展的部分,唐辰轩倒是愿意伸出手接过手机了,还眯起了眼睛自己操作放大看细节。

  “过两天回伦敦,有兴趣可以去我的画廊看看。刚巧我没有签过任何玻璃艺术家,才华不该被埋没,这里要比国内……”

  “咳,爸爸……”唐荼叮的一声将金属搅拌勺放到茶杯托盘中,清了清嗓子,“说好饭桌上不谈公事。而且……挖我的人至少不要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