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不饿。”阮幼青装作不经意打了个收敛的哈欠,“就是有点累,想睡觉。”
“好,那你睡,醒了再吃。”唐荼立刻叫来了空姐将盘子收好。
他放平座椅,将毯子拉到头顶,不自觉用双手遮住耳朵,这个动作多多少少带来安全感。他期待自己能很快睡着,期待剩下的八个多小时能很快过去。
唐荼起身看了看饭都没吃便窝进椅子里的人,自己也忽然没了食欲。他留了一杯咖啡,心想着说不定身旁的人睡一觉身体的不适就会好转,于是打开了一部电影,扣上耳机。
客舱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暗下去的,等屏幕变黑开始流动演职人员表的时候,唐荼摘下耳机便能在引擎轰鸣声中听到此起彼伏的轻鼾声自四面八方飘出来,偶尔夹杂几声后舱传来的婴儿啼哭。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筋骨,探身到邻座看了一眼。
原本包住头部的毯子滑到了高挺的鼻梁中部,睡梦中的阮幼青眉头别扭地拧着,两只手死死护住耳朵。他的呼吸浅而急促,完全不似睡着的人。唐荼心中一沉,该不会是耳朵有什么问题吧……
相处了这么久时间,他们几乎不讨论关于阮幼青听障的问题,他只隐约记得是小时候生病导致的,其他一概不知。阮幼青平日里从不需要特别照顾,除了语速缓慢的习惯,与正常人无异,这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缺陷,不如说听不清这件事在唐荼心中其实莫名增添了许多特别的情趣。
他一直以为听不清只是听不清而已。难道还有别的症状么?阮幼青的耳朵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过医生?
他越想越不安,睡意全无,生怕这样漫长的飞行途中发生什么变故。唐荼打开电脑一边心不在焉看文件,一边留心着阮幼青的动静。果然,没多久阮幼青调直了座椅靠背,像是醒过来了。
“怎么醒了?是不是耳朵不舒服?要紧吗?”他语气有些着急,但对方只是茫然看着他,而后苦笑一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他轻轻抚摸阮幼青被捂到发烫的耳朵。
“唐荼,你慢一点说……太快了……”阮幼青将他的手从耳旁挡开,握进了自己手里,紧盯他嘴唇,缓慢咬字,“我还在耳鸣,听不到,也看不出你在说什么……”
……
唐荼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叫听不到……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广播找医生?
“唐荼。”阮幼青反倒安慰他,“只是间歇性耳鸣。不要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如果只是耳鸣怎么会睡不安稳,怎么会出这么多冷汗。唐荼认真看着他,慢慢做出口型:“骗人。耳朵,很疼?”
“……一点点……”阮幼青逃避他的眼神,“只是有时候,不是一直……啊,停了。现在能听到声音了。”
“要不要叫医生?吃药有用吗?要吃什么药?”唐荼抓住这个间隙问。
“不用叫医生,不知道吃药有没有用……可以试试……”
他哪里敢在这个情形下胡乱尝试,所以当下除了让阮幼青qiáng忍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方式了。
“你亲我可能会有用。要不要试试。”阮幼青忽然捏住他的下巴qiáng行打断他思路,也不等他同意张嘴便吻。黑暗中他们的亲吻声掩藏在巨大的引擎声中,唐荼死马当活马医,与他死命纠缠,间隙中断续着问:“有用吗……幼青……”
阮幼青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是耳鸣去而复返。
唐荼从未感受过时间的流速如此缓慢,此刻的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坐在一旁,看他独自痛苦。
机上广播终于响起,唐荼听到飞机即将降落的提示,航班终于离开平流层,颠簸回旋进风雨中,过程迂回缓慢。阮幼青下意识地堵住自己的耳朵,眼眶泛红嘴唇惨白。虽不真切,但唐荼确认自己听到了不经意间耐不住的哼声。
他只好将脸转到反方向,眼前这一幕像一把冷冰冰的刀,戳痛他的视线,仿佛自己的耳朵也跟着一起疼痛难当起来。
恍惚着熬到飞机停稳,阮幼青长长舒一口气,许久才起身。唐荼拉着他的手,眉宇间萦绕着不安。
他们几乎都彻夜未眠,他被疼痛耳鸣折磨一夜,唐荼陪他煎熬一夜。
阮幼青一头扎进了他们路遇的第一个洗手间,用冰凉的水洗脸,他抑制不住gān呕几声,一波一波眩晕随着耳鸣和头痛的停歇而逐渐消散。这个世界朦胧的杂音又出现了,他搅乱成一团的心绪渐渐平复,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唐荼抱着两人的衣服站在身后,倒少见地显出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