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你就说谁对吧。”男人争得面红耳赤。
真理公使回过神来,男人前半段冗长的叙述她一个字都没有听,但她看这个人说得这么激动又这么急切,便云淡风轻地下了定论:“你。”
“不,绝对是判错了!”另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也急起来,一把把头巾拽下。
得逞的男人得意地大笑:“这可是神的旨意。”
甩着头巾的男人愤然离去。川夕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森冷。她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如我们所见,所谓的“真理公使”已经没有公正审判的能力了。这一切始于一场短暂的眩晕,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只是消退后她明晰地感到一直以来束缚着她的来自神的力量突然被撤去了,伴随着审判之力像流沙一般迅速流失。她产生了自我意识,由一件被控制的灵器苏醒过来,同时意识到神已经失踪了。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头一晕才把神弄不见的。
想到棱空的道,神会不会永远不回来了?她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会不舒服?
她就此踏上了寻找神的旅途,而现在,她伫立在庙宇里神的雕塑旁,却感知不到神的存在。
川夕离开了庙会,下了山,一路向北前进。她悉心留意每一个角落,哪怕是矮树丛中也会顾盼两眼。这是神的世界,哪里都有神的气息。偶尔遇上了产生无法解决的纠纷的人,她也会毫不吝啬地胡诌一番了事。依稀记得从前她也是这样穿梭于山川之间,在暗处注视着与她不相关的人或事上演的。不过那时的她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对时间本身就没什么概念的,她走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边。平静如镜的海面成为天与地的分割线,海上海下对映着两个完全相同的世界。偶尔有海风起,抚乱她发尾略红的白发。她掖了掖乌帽。看着水中的自己,她第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呆在海边伫立着,像是新建的雕像,直到夜幕降临后才决定要转过身去。
她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仿佛一道光投入她的心间。她转身,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位高大的男子,面容模糊不清却依旧气宇非凡。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并非是某位男子,而是一只赤红色光鲜亮丽的狐狸。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只是狐狸弄出的假象。
红色狐狸徐徐走来,在夜色下依旧耀眼无比,仿佛它才是真正的太阳。一定是神派来的使者吧,川夕直视着它。
“你以为神会在这里么?”它开口轻佻,完全没有提到“神”时该有的静穆模样。
“嗯。”川夕的声音机械般毫无起伏。
“真蠢。”
川夕没有回应,表情也毫无变化。
“你见过我一面,不过我想你记不起来了。”
“在庙会。”
狐狸冷笑了两声。
“你知道神在哪里。”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当然,这对全知全能的狐狸来说不算难事。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能找到神了。”
一套行云流水的行骗。
“是神派你来的。”依旧是没有感情的陈述语气。她二话不说地跟在狐狸后面,看着这只来历不明的狐狸带着她沿来时的路返回。
“对对。”狐狸不耐烦地回应。
川夕察觉不到它的情绪变化,像个木偶随从般一声不吭地跟在它身后。
“居然还能记得我们见过一面。”彼此沉默了很久,狐狸又不屑地嘟哝起来。
“庙会里,你是灵shòu,那个女孩是临界者。”
狐狸没有回应。
“她和你,不在一起。”
“从冬天开始,到冬天结束。”狐狸漫不经心地闲扯。
“冬天,是四季的开始。”
狐狸鄙夷地笑了:“四季哪儿有个头儿的?你认为秋天是四季的开始,那便是了。”
“现在,是chūn天,”川夕平平地说,“神在chūn天创造了我。”
“那就当chūn天是开始吧。”狐狸懒得再说什么了。
“chūn天,是开始。”
“你立场不算坚定嘛。”
路面上投下树的剪影,尽头是深邃的星夜。所有景色尽收眼底,又好像什么都没被她看见。
如同风雨会晤,她的一生中第一次真正地相遇。
第56章寻
仅一夜,狐狸就快习惯这种寂静无声的相处方式了。狐狸停下来时,真理公使也会不动声色地停下;狐狸不开口,她就不说话。就算它开口了,她也只是简单地回应几字,像是恪职尽守得过了头的机器人。
“不是,我记得你会说话啊?”
“是。”
狐狸心想算了,对着一件器物说话还期盼回应的自己简直蠢爆了。